《宋·刘敞·先秦古器记》鉴赏
先秦古器十有一物,制作精巧,有款识,皆科斗书,为古学者莫能尽通。以他书参之,乃十得五六。就其可知者校其世,或出周文武时,于今盖二千有余岁矣。嗟乎! 三王之事,万不存一,诗书所记,圣王所立,有可长太息者矣。独器也乎哉! 兑之戈,和之弓,离磬崇鼎,三代传以为宝,非赖其用也,亦云上古而已矣。孔子曰: “多见而识之,知之次也。”众不可概,安知天下无能尽辨之者哉?使工模其文刻于石,又并图其象,以俟好古博雅君子焉。终此意者,礼家明其制度,小学正其文字,谱牒次其世谥,乃为能尽之。
(《刘公是集》)
这是一篇碑刻文字,用以叙述将先秦古器的形象及其铭文刻石发表于世的意图所在。
通篇看去,可觉作者颇为圆熟地发挥了中国传统碑刻文字的长处。其行文简炼、质朴而用意精深,透出一股旷古高远的铜锈气来。文章开头,似是平铺直叙,说先秦古器上的“科斗书”如何难认,考古学究也未尽识得,即便参照其他的文献,也仅只估摸出个五六成。考证一番,才知已是2000多年前的东西了。这里其实是一种极言其古的大肆渲染,使读者对这些老祖宗的物事顿生一种高远莫测的敬畏。其后,文章顺势而下,叹息远古往事的湮没消失,点明种种古董之可贵,亦正在于它们是远古时代遗留下的难得证物。写到此处,笔峰一转,进入了文章的中心内容: 尽管这些远古的东西至今还无人能够全盘透察,但孔老夫子说得好,多多地观察,并且铭记于心,这恰恰是仅次于“生而知之”的第二层知识境界 (即“学而知之”) 。根据这个道理,只要让工匠把这些古物的内容刻石公布于世,就会不断有“好古博雅君子”苦求其意,又怎知不会有最终彻悟此道的一天呢? 文章至此,才有些突起,又连忙抑下势头,接着大谈“终此意”的难处,须礼家、小学、谱牒诸学的合力云云,又归于平铺直叙的淡然,恰与石碑古物的万世不移的客观溶于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