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头凤》言情赠友诗歌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 错! 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 莫! 莫!
陆游与前妻唐琬恩爱相得,后被母亲拆散,鸳鸯各飞。一日偶会于禹迹寺南之沈园,唐琬遣致酒肴,陆游题《钗头凤》词于壁,抒写自己对唐琬的苦恋之情。相传唐琬见而和之,不久抑郁而死(参见陈鹄《耆旧续闻》、周密《齐东野语》 等) 。
词的上片通过追忆往昔的美好生活,感叹被迫分离的痛苦。
前三句叙往日欢游踪迹。“红酥手”: 古诗云: “越女手如酥。”此处以写手的红润细腻状唐氏之美。“黄滕酒”: 黄滕,滕有缄封义,宋时官酒用黄纸封口,作者《酒诗》 : “一壶花露拆黄滕。”这里用“黄滕酒” 乃因对偶需要,不必实指官酒。“宫墙柳”: 宫墙,绍兴原是古越国的都城,宋高宗时亦曾以此为行都,故称宫墙。这里泛指绍兴胜游之地。这三句是说,在离异前的一个美好日子里,我们同游古宫墙之地,这里绿柳飘拂,春色满园。你为我斟送美酒,我欣赏你那纤纤玉手。几笔就勾勒出一幅夫妻恩爱的画图。这三句写尽了夫妻间的柔情蜜意,加上作者善于点缀景物,运用色彩,所以给人一种轻松和谐的审美感受。
上片后四句写夫妻被迫分离后的痛苦。“东风恶”: 张先 《满江红》 :“但只愁,锦绣闹妆时,东风恶。”这里喻指封建礼教。因为这涉及到自己的母亲 所以以比喻出之。一个“恶”字极写封建礼教之残酷,也表达了作者的憎恶情感。因为正是由于这可恶的“东风”造成了 “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的婚姻悲剧。这就犹如妆点满城春色的群芳,被无情的“东风”摧折,凋谢飘零。“一怀” 极写愁之乡、爱之深。接下来,作者连用三个“错”字,奔迸而出,感情达到高潮。毛晋评云: “放翁咏《钗头凤》一事,孝义兼挚,更有一种啼笑不敢之情于笔墨之外,令人不能读竟。” ( 《词林纪事》卷十一引) 陆游的婚姻悲剧是其母一手造成,但作者不能直斥其母,一则因为词体所限,二则陆游也不可能不顾孝道。如果倘能如此,也就不可能有今日之悲剧和怨悔了。三个“错”字显然有当初顺从母亲铸成大错之意,此词“孝义兼挚”,实则“孝义”难兼,就只好寄“一种啼笑不敢之情于笔墨之外”了。但这却未曾损害词情的表达,反而收到更感人的艺术效果。这一层直抒胸臆,感情如江河奔泻,一气贯注。联系上一层,前写春景春情,无限美好,此写美好被摧折的怨愤; 前层以景言情,此则直言其情。这种写法在美感上给读者造成强烈的对比反差。
下片由感慨往事回到现实,通过写此番相遇,抒写被迫分离的痛苦。前三句写沈园偶逢之情。“春如旧”承上“满城春色”而来。春色依旧而人事已非。“人空瘦”紧承前句,遥应 “红酥手”。如今唐琬不再是肌肤红润,充满活力, 而是十分消瘦了。 这乃是她经过凶恶 “东风”的摧折, “几年离索”,相思缠绵,抑郁度日所致。著一 “空”字,表明作者对于这一婚姻悲剧无力挽回的愁绪和无可奈何的心迹,也暗寓诗人深深的慰怜之意。“瘦”字在宋人词中亦用得很多,王世贞云: “词内 ‘人瘦也、比梅花瘦几分’ ,又 ‘天还知道,和天也瘦’ ,又 ‘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三瘦字俱妙。”(《弇州山人词评》)陆游的 “人空瘦”其实亦未尝不妙。“泪痕”句,“鲛绡”: 相传南海中有鲛人室,水居如鱼,所织之丝极薄,谓之鲛绡。此指手帕。这句形容唐琬伤情之极。“透”字用得极深稳妥帖。
最后四句写诗人与唐琬相遇后的痛苦心情。“桃花落、闲池阁”遥应上片“东风恶”句。一 “落”一 “闲”,写出花事阑珊、心情灰冷的景况。桃花被片片吹落,春景难留,池榭也冷落无人游赏了。这里暗寓夫妻分手,以后连相见的机会也难再有了。简短六字,感情是何等沉痛,表达又是何等蕴藉。下面转入直接抒情: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是说我们虽情如金石,彼此有永谐秦晋之约,然而无情的现实却使得我们恩爱不永,劳燕双飞。如今虽赤诚之心不改,而彼此音书难通。上层以比兴手法暗寓相见无期,这里则进一步写以后连书信也难再通。这就把重逢又别的苦痛说得更深一层,表情也更直接了。至此,诗人痛苦、怨愤之情已到极点,还有什么可说的呢?纵或有千言万语,说又何用?真是百感交集,忧思如焚——“莫、莫、莫! ”这个 “莫”字有劝慰唐琬珍重之意,但这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劝慰。
这首词是杰出的断肠之作,深得古今读者欣赏。此词节奏短促,声情凄紧,上下片结句叠字的运用,更加强了表达感情的效果。感情表现既真挚炽热又含蓄蕴藉,用语平易自然而不流于浅俗,虽不精心结构而应照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