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登万山寄张五
孟浩然①
北山白云里②，隐者自怡悦。
相望始登高③，心随雁飞灭。
愁因薄暮起，兴是清秋发。
时见归村人，平沙渡头歇。
天边树若荠，江畔洲如月。
何当载酒来，共醉重阳节。
【注释】
①孟浩然：见《留别王维》。
②北山：万山在襄阳岘山以北。
③始：一作“试”。
【诗本事】
万山在襄阳西北十里，又称方山、蔓山、汉皋山等。张五名子容，隐居于襄阳岘山南约两里的白鹤山。孟浩然园庐在岘山附近，因登岘山对面的万山以望张五，并写诗寄意。
【赏评】
孟浩然的诗太淡了，淡到几乎不是诗，因此闻一多说：“说是孟浩然的诗，倒不如说是诗的孟浩然，更为准确。”我们只从头看到，“北山白云里，隐者自怡悦”，便觉得淡泊的清风已扑面而来。诗人登万山向北而望，只见白云袅袅，友人就在这“云深不知处”。其身虽不知何处，可诗人知道其心是自怡自悦的。能由己心推知彼心，二人友情之真挚不待言明。相知既深，便登高相望以解思念。在高高的山头上，眼随雁影，心也随之而去，只觉万物皆寂。薄暮时分，最动人愁肠；清秋季节，更使人思绪万端。
抒发心情后，诗人收回远望的视线，着眼低处：耕种放牧的人们回村了，三三两两，歇脚在水静沙平的渡口。再向平地的远处，模糊纤细的树影在淡青色的天边看去好像荠菜般细小，沙洲被冲成月牙的形状，傍晚的天色映在水里，宁静澄明。这番景色如同一盏淡酒。诗人于是在诗的末尾叮嘱道，何时载酒而来，我们趁着秋色，共醉重阳佳节。
“天边树若荠，江畔洲如月”是一联名句。“荠”字入诗少，可这里用得清新，十分贴切，状景如在目前；“洲如月”是写沙洲的形状，可是水畔的澄明宁静，甚至一弯新月相照的画面，都清晰地浮现了。（读诗不要死抠字词，“洲如月”并不只让我们看弯弯如月的沙渚，还该感到月。）
常言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孟浩然与张五同为隐士，志趣相投，互为知己才有此诗相寄。他二人载酒相聚，倒真是“人间有味是清欢”了。
【诗评选辑】
明·杨慎《升庵诗话》卷十三：《罗浮山记》云：“望平地树如荠。”自是俊语。梁戴暠诗“长安树如荠”，用其语也。后人翻益工，薛道衡诗：“遥原树若荠，远水舟如叶。”孟浩然诗：“天边树若荠，江畔洲如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