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宋词·欧阳修·朝中措》翻译|原文|赏析|评点

诗词鉴赏《两宋词·欧阳修·朝中措》欧阳修

欧阳修

送刘仲原甫出守维扬

平山阑槛倚晴空。山色有无中。手种堂前垂柳,别来几度春风。文章太守,挥毫万字,一饮千钟。行乐直须年少,尊前看取衰翁。

注释 ①刘仲原甫:刘敞,字原甫,或作原父,临江军新喻(今江西新余)人。宋仁宗庆历六年(1046)进士。历官知制诰、集贤院学士等。宋至和二年(1055),奉使契丹。归后,出知扬州。《六一居士集》有《和原甫平山堂见寄》七律一首。 清徐釚《词苑丛谈》:“刘原父出守扬州,(欧)公作《朝中措》饯之。”刘仲原甫,当即刘原甫。维扬:今江苏扬州。②平山:平山堂,在扬州城西北蜀冈中峰上。宋仁宗庆历八年,欧阳修知扬州时所建,至今尚存。由此南望,远山正与此堂平,因取名平山堂。③垂柳:宋张邦基《墨庄漫录》卷二:“平山堂前,欧阳文忠手植柳一株,人谓之‘欧公柳’。”④太守,汉代的郡,相当于唐代的州,汉代的郡守(太守)相当于唐朝的刺史,宋代的知州。

鉴赏 欧阳修于宋仁宗庆历八年(1048)闰正月至十二月任扬州知州,并在城西北大明寺侧建了平山堂,而且常以传花饮酒方式招待朋友(详见本词链接)。仁宗至和三年(1056),友人刘敞出任扬州知州,欧阳修出家乐为其饮饯,并作此词。

起句介绍了平山堂的地理形势。阑槛凭空而设,仿佛背靠晴空一般,说明平山堂拔地而起,地险势高,视野开阔。据叶梦得《避暑录话》卷一记载:“欧阳文忠公在扬州作平山堂,壮丽为淮南第一,上据蜀冈,下临江南数百里,真、润、金陵三州,隐隐若可见。”“山色有无中”,借用了王维《汉江临泛》诗句:“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关于此句好坏,前人曾有争议。《词苑》云:“‘山色有无中’,欧阳公咏平山堂句也,或谓平山堂望江左诸山甚近,公短视故耳。东坡为公解嘲,乃赋快哉亭词云:‘长记平山堂上,欹枕江南烟雨。杳杳没孤鸿。认得醉翁语,山色有无中。’盖山色有无,非烟雨不能也。然公词起句是‘平山阑槛倚晴空’,安得烟雨,恐东坡终不能为公解矣。”(《历代诗馀》附词话引)其实,这是作者虚写了初春景色的若远若近,若有若无,有韩愈《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诗“草色遥看近却无”之妙。因此明人潘游龙说:“只山色一句,此堂已足千古。”(《古今诗馀醉》)“手种”两句,由远及近,由景入情。既有世象更新、人事转圜之意,又寓有今昔之感、深切缅怀之情。

下阕“文章太守”是代指刘敞,他即将出任扬州知州(太守),又博学多才,能文善诗,从中我们也可看出欧阳修对身为晚辈的刘原甫的赞赏和期许之情。“挥毫万字,一饮千钟”,极言其才华横溢,意气豪放。“行乐”两句劝告刘敞趁着年轻,对于文章饮酒这两项文人乐事莫要偏废,作者并作自嘲般地现身说法,莫要似我年老体衰,不能再挥毫痛饮了。虽然是劝慰友人,可我们不难从语气中感受到作者那种自负自诩之情以及豪迈旷达的气概。他的形象也因此“须眉生动”,精神上奕奕动人,不啻少年狂放,毫无衰翁气象。

全词写景状物,即兴抒怀,情感热烈,语词俊爽,与其艳丽婉媚之作风格迥异,显示出了作者晚年词风的变化。后来苏东坡登平山堂有感而赋《西江月》一阕云:“三过平山堂下,半生弹指声中。十年不见老仙翁。壁上龙蛇飞动。欲吊文章太守,仍歌杨柳春风。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正因为两大文豪的词章,平山堂遂得以不朽,声名传颂至今。这也是那些“以词学为小技”的人所想象不到的吧。(李飞跃)

集评 清·沈祥龙:“用成语,贵浑成脱化,如出诸已……欧阳永叔‘平山阑槛倚晴空。山色有无中。’用王摩诘句,均妙。”(《论词随笔》)

清·曹尔堪:“欧、苏二公,千古之伟人也,其文章事业,炳耀天壤,而此地独以两公之词传,至今读《朝中措》《西江月》诸什,如见两公之须眉生动,偕游于千载之上也。世乃目词为雕虫小技者,抑独何欤? 以词学为小技,谓欧、苏非伟人乎?”(《汪懋麟锦瑟词序》)

链接《朝中措》词牌。《朝中措》始于欧阳修的词作,又名《照江梅》《芙蓉曲》等。双调,四十八字,上片四句三平韵,下片五句两平韵。

欧阳修的书法手迹。欧阳修是北宋著名的文学家、诗人,也是诗文革新运动的领袖。在文学领域之外,他还富于收藏、精于鉴赏,曾著有金石学著作《集古录》(又称《集古录跋尾》)。存世的《集古录跋尾》墨迹,长171.2厘米,宽27.2厘米,包括《汉西岳华山庙碑》《汉杨君碑》《陆文学传》《平泉山居草木记》四则,是欧阳修潜心研究金石、撰著《集古录》的见证。此手卷为纸本楷书,书法清逸方劲,笔笔毫无懈意,堪称书法佳作。历代藏家赵明诚、米芾、韩元吉、朱熹、尤袤、洪迈、方从义、胡俨、李贤、孙承泽、梁清标、阮元等曾先后寓目,清代中叶为皇家收藏,《庚子销夏记》《石渠宝笈》等均有著录,真迹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

平山堂坐花载月。平山堂为欧阳修贬谪扬州太守时所建。据宋叶梦得《避暑录话》载,每到暑天,欧阳修闲暇之时,常携朋友来此饮酒赋诗,他们饮酒方式颇为特别,常叫从人去不远处的邵伯湖取荷花千余朵,分插百许盆,放在客人之间,然后让歌伎取一花传客,依次摘其瓣,谁轮到最后一片则饮酒一杯,赋诗一首,往往到深夜,载月而归,这就是当时的击鼓传花。如今悬在堂上的“坐花载月”“风流宛在”的匾额正是追怀欧公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