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民歌·小戎》原文与赏析
小戎俴收,五楘梁辀。游环胁驱,阴靷鋈续。文茵畅毂,驾我骐馵。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四牡孔阜,六辔在手。骐駠是中,騧骊是骖。龙盾之合, 鋈以觼軜。 言念君子, 温其在邑。 方何为期,胡然我念之?
俴驷孔群,厹矛鋈錞。蒙伐有苑,虎韔镂膺。交韔二弓,竹闭绲縢。言念君子,载寝载兴。厌厌良人,秩铁德音。
这是一首赞扬征夫参战的行动与美德的诗。诗中表现了思妇对征夫的殷切怀念。
诗中用了一半以上的篇幅描写车、马、兵器。正如刘玉汝所说: “秦人强悍尚勇敢,又值犬戎之变而事战斗。其平居暇居所以备其车马器械以备战伐之用者,无不整饬而精緻,故家人妇女亦皆习见而熟知之。” ( 《诗缵绪》)首章前六句描写战车,这是征夫妻子的想象之辞。她想象丈夫出征所驾驭的战车轻而又小,车箱低浅,便于上下车战斗冲锋。战车的装饰无比精美完备:用五条皮箍箍着战车的曲辕,用缰绳穿过活铜环以控骖马外出,用白铜环紧紧扣牢引车的皮带,用虎皮作车上的褥垫,装有长长的轮毂,此车是用身上呈黑纹的黑马与膝以上为白毛的白马所驾。 诗人凭着丰富的想象,具体形象地描绘出丈夫所用战车装饰之华丽精致与完备。顾广誉云:“(首章)言车。而驾我骐馵,豫以起次章之马。”(《学诗详说》)次章前半部皆在描写战马,这也是征夫妻子想象之辞。她想象丈夫所驾驭的是四匹肥大健壮雄赳赳的战马,而丈夫威武地站在车上手控制六条马缰,驱马疾驰。战马的毛色也光彩超群,赤身黑鬣的两匹服马在中间,黄身黑咀的两匹骖马驾在两边,而且画龙的盾牌双双合列在车前面(以为车上之卫),用白铜环把骖马的内缰串联起来。这是斑斓绚丽、光彩夺目的战马。次章“言马。而龙盾之合,鋈以觼軜,既以起卒章之兵器, 又以终首章之车。”(《学诗详说》)末章前半部,又凭妻子的想象描写丈夫所用武器装备之完备精良:四匹马都身披薄金甲,柄下端装着白铜鐏的三隅矛,上面绘着杂羽纹的盾牌,正面雕有花纹的虎皮弓袋,两弓交错装在一个弓袋之中,用线索绑牢的竹制弓檠,一切武器装备,无不十分精良完备。末章“言兵器。而俴驷孔群,复蒙上章以言。此章法错综之妙也。” ( 《学诗详说》)
各章前半部,诗人通过想象,以铺陈笔法写出战马、战车及武器装备之无比完备、精良。在这些车马、武器装备的描写中,实际上,以烘托的手法塑造了一位抗击戎人侵扰的勇武高大的战士形象。而这正是驾轻车、披铠甲、持弓矛、搭利箭、驰骋疆场的丈夫的勇武形象。因此,不论写战车、写战马或是写武器装备,其真正用意都是在于借此夸耀秦师兵士勇武强悍,军阵整饬威严。亦即夸耀其丈夫的勇武善战。这种夸耀描写,表现了诗人对丈夫出征伐戎、保卫国家这一壮举的拥护支持,从而又表现了诗人与广大士兵同仇敌忾的思想感情。这种思想感情与秦地人民的尚武精神是密切相联的。秦国历史上原是个远离周王朝的附庸小国,又地处与西戎相毗连经常受其侵扰,秦国必须求生存,这种历史条件与地理环境就培养了秦国人民勇武爱国团结一致的精神品格。这在《秦风·无衣》中也得到表现。在国家危难之际,不仅男子同仇敌忾从军卫国,女子也能拥护并支持正义之师。因此《小戎》 中的女子正具有这种精神品格,并不令人感到偶然。
但在丈夫远征之后,女子对其眷恋之情终不可遏止。继各章前六句夸战士,亦即夸丈夫之后,接着便在各章后四句以“言念君子”引出对其丈夫的深切怀念之情。首章以“言念君子”引出“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把丈夫温和性格比作美玉。可见对其丈夫爱恋之深挚。但这样的人,如今不得不离开家乡,远征西戎。据她想象:如今就宿在戎地按戎俗修建的简陋的木板屋里,处境如此艰苦,这怎能使她不心烦意乱呢?次章以 “言念君子”引出 “温其在邑。方何为期,胡然我念之?”性格温和的丈夫,据她想象:如今经过冲锋陷阵,就驻在距敌甚近的西戎城镇。不知何时是归期,怎叫我不怀念他呢?末章以 “言念君子”引出 “载寝载兴。厌厌良人,秩秩德音。”她刚刚睡着,又突然醒来,辗转反侧,夜不成寐。性格安静柔和、天资聪明多智、德行高尚多誉的丈夫的形象总是不离她的脑海。正因为丈夫德才美好,才使她无时无刻不在挚爱着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他。而且这种感情一层比一层加深,一步比一步强烈。先是 “乱我心曲”; 然后是 “胡然我念之”;最后是“载寝载兴”。夜不成寐地苦思“厌厌良人,秩秩德音”。这是由于丈夫离家愈久,她对其在外的远征生活想象愈多所使然。这种思想感情是通过各章“言念君子”等四句坦直大胆地表现出来的。这正与“夸夫”时豪迈坦荡的性格是一致的。
女子当她“夸夫”时,她深明事理,支持丈夫出征卫国,具有爱国思想;当她“思夫”时,夜不成寐,盼望丈夫早日归来,又具有温柔缠绵的儿女之情。正是这两种不同的思想心理互相交织一起形成一位性格真实丰富的抒情女主人公形象。
诗善于铺陈。诗人对战车、战马、武器及装饰品的形状色彩极尽其铺陈之能事,充分表现了它们的精巧华丽。尤其是车马上的装饰,各色的战马构成一幅斑斓瑰丽的图画。正如清代方玉润所说: “刻画典奥已极,西京诸赋迥不能及,况下此者乎!” ( 《诗经原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