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马西从天外归,扬鞭只共鸟争飞。
送君九月交河北,雪里题诗泪满衣。
这是一首送别诗。送别的地点“交河”即交河郡,治所在高昌(今新疆吐鲁番东南的达克阿奴斯城)。被送的“崔子”,名字、身世都无从知道。
交河是荒漠、艰苦的,相比之下,京城简直就是天堂。现在,崔子即将还京,作为朋友,诗人自然为他高兴。然而送行者滞留异域,归期难卜,送者与被送者今后何时再可相聚,也难预期,这又让作者伤神。在表达这些丰富而又复杂的情绪时,此诗最成功的地方是铸造了“共鸟争飞”与“雪里题诗”两个短语,有了它们的渲染,作者便在平平叙事的过程中,用涵蕴极深的手法,把上述那些感情巧妙地传达给了读者。“共鸟争飞”形象地状写崔子还京的喜悦,同时反衬作者不能同归的惆怅。有了这四个字的点染,“匹马西从天外归”就不仅仅是在叙事,而是有着丰富的情绪:西方当时战争频繁,“天外”极言其远,如今崔子“匹马”东归,之所以比飞鸟还快,是因为他有着生还的幸运,与家人即将团聚的欣慰,或者还有功成名就的满足。而这一切,作者都没有!也是因为有了“共鸟争飞”的渲染,我们从“扬鞭”二字里就能看出崔子得意的神态,“只共鸟争飞”的“只”字,更含有其他神行物都不在话下的快速感。“雪里题诗”写作者,其中的“雪”字概括塞外苦寒的特征,使得诗中的环境有别于一般的送行。有了这四个字,那么读“送君九月交河北”句,胡地特有的早寒、荒远、凄凉便一下子和盘托出。而这种气氛又正好增添作者的凄怆!也因为有了这四个字,“泪满衣”就不再是送行诗中的套语。试想一想:作者冒雪题诗,送友还京,由人及己,依依难别,谁值此情此景,能不泪下呢?
这首诗的前两句写崔子扬鞭赶路,后两句才写诗人雪里赠别,这在时间上是颠倒了的。实际情形应该是:送别结束以后,行人才会上路。可正是由于这种特殊的结构方式,起手便以崔子匹马东归的形象突出挚友分离的主题,而用作者的惜别收尾,又启人掩卷之后沉思,诗篇也因此增加了浑厚、深刻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