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补之
急鼓冬冬下泗州,却瞻金塔在中流。
帆开朝日初生处,船转春山欲尽头。
晁补之自坐修《神宗实录》失实,便仕途蹭蹬,由知州降为通判,再贬监酒税,蹉跎浙赣数载;中经徽宗召还;崇宁追贬元祜旧臣,又放外任,转徙南北;后戢影故里,忘情仕进。大观二年(1108)出党籍,起知泗州,时已56岁。诗写于此际,描绘了一次由泗州赴扬州水路上的情景。
全诗节奏快速,情绪畅奋。赴,往。下,离开。二字交代了来踪去迹。急鼓冬冬,不是直写性画面,而是修饰“下”字的描述性口语,但它仍有视觉的物象呈现。一个“急”字领起全诗,极写出离埋汰境地之后的轻松和奔赴前程未遑从容的匆促。却瞻,回首遥看。回望来路,沐浴着金阳的泗州高塔,好似在洪泽波心浮动。三、四句谓扬帆是在朝阳初升之时,现在船已驶过春山尽处,转向那开阔的一无障阻的水域了。下,开,转,三个动词相递接,写足舟驶如飞的动态。
此诗有可以深味之处。《诗经》以来,比兴象征已成传统,高才受摧抑者尤重兴寄。这首诗中急鼓、金塔、朝日、春山、舟帆五意象,我们说它还有直指而外的象征性蕴含。金塔、春山为镇压之征物:言官的构陷,党籍的株连,都是压在诗人头上的重塔;当权者如佞臣章惇等的诬谤,都是亘隔诗人前路的大山。它们金玉其外,春温其表,雄踞要津,使诗人不能挣脱、逾越,而现在都被抛在身后,淹在中流了,现在都退向船后,拦不住征帆了!当年神宗阅诗人试卷,有“深于经术”,“可革浮薄”之奖;苏轼见其《钱塘七述》而兴“搁笔”之叹;博辩俊伟,凌丽卓异,时评凿凿,诗人前面是直挂云帆济沧海的广阔天地。帆自朝日喷薄处扬起,船从春山礁石旁掠过,云天里仿佛有一双巨腕擂响鼓点,激励行人破浪而前。此诗是否作于1101年,由信州为徽宗召还之时,俟考;如是,则象征性内蕴便更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