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时花溅泪　恨别鸟惊心

【本书体例】

【原文】：

春望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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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原文作者】：杜甫

【原文出处】：

一一《全唐诗》卷二百二十四，中华书局1979年版2404页。

【诗话】：

1246 《诗》云：“牂羊愤首，三星在罶。”言不可久。古人为诗，贵于意在言外，使人思而得之，故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也。近世诗人，惟杜子美最得诗人之体，如“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山河在，明无余物矣；草木深，明无人矣；花鸟，平时可娱之物，见之而泣，闻之而悲，则时可知矣。他皆类比，不可遍举。(宋司马光《温公续诗话》，《历代诗话》本)。

注：“牂羊”句见《诗经·小雅·苕之华》第三章。

1247 老杜寄身于兵戈骚屑之中，感时对物，则悲伤系之。如“感时花溅泪”是也。故作诗多用一“自”宁。《田父泥饮》⁽¹⁾诗云：“步屟随春风，村村自花柳。”《遣怀》⁽²⁾诗云：“愁眼看霜露，寒城菊自花。”《忆弟》⁽³⁾诗云：“故园花自发，春日鸟还飞。”《日暮》⁽⁴⁾诗云：“风月自清夜，江山非故园。”《藤王亭子》⁽⁵⁾云：“古墙犹竹色，虚阁自松声。”言人情对境，自有悲喜，而初不能累无情之物也。(宋葛立方《韵语阳秋》卷一，《历代诗话》本)

1248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情景相融而莫分也。(宋范晞文《对床夜话》)

1249 唐王言多对起，沈、宋、王、李，冠裳鸿整，初学法门，然未免绳削之拘。要其极至，无出老杜。如“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战哭多新鬼，愁吟独老翁”⁽⁶⁾、“冠冕通南极，文章落上台”⁽⁷⁾、“死去凭谁报，归来始自怜”⁽⁸⁾、“城晚通云雾，亭深到芰荷”⁽⁹⁾、“秋月仍园夜，江村独老身”⁽¹⁰⁾、“四更山吐月，残夜水明楼”⁽¹¹⁾、“江汉思归客，乾坤一腐儒”⁽¹²⁾、“路出双林外，亭窥万井中”⁽¹³⁾、“满目悲生事，因人作远游”⁽¹⁴⁾、“寺忆曾游处，桥怜再渡时”⁽¹⁵⁾之类，对偶未尝不精，而纵横变幻，尽越陈规，浓淡深浅，动夺天巧。百代而下，当无复继。(明胡应麟《诗薮》内编卷五)

1250 古人为诗，意在言外，使人思而得之。唐代诗人，唯子美最得诗人之体。如“国破山河在”，明无余物矣，“城春草木深”，明无人矣。花鸟平时可娱之物，见之而泣，闻之而恐，则时可知矣。(清田同之《西圃诗说》)

1251 《春望》：“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侧串乃见其妙。(清张谦宜《斋诗谈》卷四)

1252 司马温公曰：“牂羊愤首，三星在罶。”言不可久也。古人为诗，贵于意外。如杜诗云：“国破山河在”则无余物矣；“城春草木深”，明无人矣，皆神于意外见之。类此颇多，最得诗人之体。(清李调元《雨村诗话》卷下)

1253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无风云出塞，不夜月临关”，是律句中加一倍写法。(清施补华《岘佣说诗》九)

注：“无风”句为杜甫《秦州杂诗二十首》之七诗句，诗见名句〔046〕。

1254 律诗炼句，以情景交融为上，情景相对次之，一联皆情，一联皆景又次之。然一联皆写情，则两句须有变幻，不可一律，致犯合掌之病。一联皆写景亦然，或上句写远，下句写近，或上句写所闻，下句写所见。总写一句自有一句之意境，两句迥然不同，欲又呼吸相应，此为致要。情景交融者，景中有情，情中有景，打成一片，不可分拆。如工部“感时花贱泪，恨别鸟惊心”，“卷帘残月影，高枕远江声”⁽¹⁶⁾，“村春雨外急，邻火夜深明”⁽¹⁷⁾，“风月自清夜，江山非故园”，“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¹⁸⁾，“山鬼吹灯灭，厨人语夜阑”⁽¹⁹⁾，“落日心犹壮，秋风病欲苏”⁽²⁰⁾；右丞“白云迥望合，青霭入看无”⁽²¹⁾，“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²²⁾，“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²³⁾，“时倚檐前树，远看原上村”⁽²⁴⁾，“大壑随阶转，群峰入户登”⁽²⁵⁾；常建“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²⁶⁾；嘉州“白发悲花落，青云羡鸟飞”⁽²⁷⁾等句，皆是句中有人，情景兼到者也。情景相对者，如工部“白首多年病，秋天一味凉”⁽²⁸⁾，“几年逢熟食，万里逼清明”⁽²⁹⁾；宋之问“老至居人下，春归在客先”⁽³⁰⁾；顾况“一家千里外，百舌五更头”⁽³¹⁾等句，一句情对一句景是也。至一联皆情、一联皆景佳句，诗家更多，不可胜数。其两句写成一例，意境合掌，不可为训者，如“蝉噪林欲静，鸟鸣山更幽”⁽³²⁾一联。王介甫以写景略无变幻，两句一律少之，上句改为“风定花犹落”，而以“鸟鸣山更幽”作对，谓如此则上句静中有动，下句动中有静，不致合掌，便成写景名句。所论入微，初学详之。(清朱庭珍《筱园诗话》卷四)

1255 此忧乱伤春而作也。上四望春之景，睹物伤怀。下四望春之情，遭乱思家。赵汸曰：烽火句应感时。家书句，应恨别，但下句又因此上句而生。发白更短，愁乱思家所致。(清仇兆鳖《杜诗详注》卷四)

诗话另见 0063 09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