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赌性

有一经济效益很好的国营大厂的总经理,到香港公干,回来时绕道“东方赌城”澳门停留几天,拿出5万元做赌资想潇洒一把。这个数目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即便输光了他个人也拿得出。不想他竟赢了34万。第二天用34万又赢了100多万。兴高采烈地打道回府,像做梦一样,而且连白天也沉浸在这种梦一般的境界里。

这其实比白日梦还要离奇,然而却是真的,那钱票子也是实实在在的。没有别的解释,只有相信自己的赌运太好了,赌运好就是财运好,办企业干得好的人一般财运都旺。不过企业办的再好也没有在赌场上来的钱容易!他心思浮动,手痒难捱,一个月后带着白捡来的100万元重游澳门,进葡京大赌场的贵宾厅,当天下场就赢了1000多万。简直像变魔术一样,钱来得之多之快使他头晕目眩,他不再怀疑自己是赌场天才,是财神转世。

第二天带着再创造辉煌的信心走进赌场,先是豪兴逼人,然后是两眼血红,赌场里是没有时间的,墙上不挂表,永远地灯火通明,分不出黑夜和白天。大约是过了三天三夜之后,他把以前赢的1000多万赔进去,又输掉2000多万。这时他清醒了许多,知道自己已无路可走了。在赌桌边放给他高利贷的人帮他作假,在珠海立了个项目,请银行的人审核后他拿到了3000万元的贷款,除去还赌债,想用剩下的钱翻本,结果也同样有去无归,运败如山崩,他回到家后投案自首,目前被押在监里,生死未卜。

赌场里有一句口号:不怕你赢,就怕你不来。输钱的过程并不是直截了当,没有曲折,没有波澜。如果是那样让人们进去就丢钱,赌博就没有诱惑力,就会失去刺激性。赌的诱惑是赢。博的刺激是胜。每个走进赌场的人都想撞大运,都想碰上大奖,不费吹灰之力发大财,憧憬着怎样分配得来全不费功夫的大钱。赌场里流传着许多赢钱的故事,渲染大奖的铃声响起时是怎样的惊心动魄。赌博的游戏规则也是这样设计的,许多人走进赌场都能先尝到甜头,也会看到周围的人是怎样大把大把地赢钱,慢慢地吊起胃口,激亮眼睛。

医学家曾做过实验,人只有在赌博的时候体内才会产生一种叫做阿片肽的特殊物质,这种东西能让人最大限度地获得刺激,处于极端兴奋和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在赌21点的时候,庄家推着两块木牌在赌客面前晃来晃去,一块牌子上写着“投降”,一块牌子上写着“博牌”。这真是激火,谁愿意投降呢?于是就不停地博牌。那54张扑克牌变成了魔鬼的账本,变幻难测,忽而天女散花,忽而凶神恶煞——步向深渊就从这儿开始。

赌性其实也是人的一种天性,凡人皆有赌性——干带有冒险性的事情都有赌博的性质。哪个人的一生会一点风险不冒呢?炒股票是赌,买彩券是赌,恋爱结婚也是赌,谁也不敢打保票准能碰上一个什么样的人。古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还不是赌吗?赌钱,赌运,赌命……虎视眈眈,其欲逐逐。所以世界各地的博彩业(开赌场的人都愿意省去一个赌字,在博字的后面加上一个花枝招展的彩字)都长盛不衰。

据说过去大户人家都是到赌场上去挑选女婿,当然不是挑选那些缺少自控力,赌红了眼把房产、地契,甚至连同老婆孩子也一块儿押上赌台的人。既然人生含有赌性,就不如到激烈的赌场上挑选那些有胆识且能够驾驭自己的人。

本来所有赌博的方式都是人想出来的,既然是人想出来的,那么人也就应该能够破它克它。也许大凡敢走进赌场的人都抱着这样的念头,结果能破了赌场的人至今还没有发现几个,被赌场所克的人却无计其数。澳门博彩业以前靠香港和台湾人支撑,赌场的人对香港、台湾人格外客气。现在转而对中国大陆的人格外客气起来,因为大陆的赌客所占比例越来越大,而且敢于豪赌、输得起大钱的往往是大陆人。这些人中以企业家和高级公务员为最多。广东一位镇长,在葡京输了27万,若无其事地回到镇上照样当他的镇长。有一天正在召开干部大会,催债的人到了。他把高利贷者请上了主席台,对全镇的干部说,这是他从澳门请来的外宾,来考查项目,准备合资办厂。他这样一说不仅把被逼债的尴尬遮掩过去,还为归还自己所欠下的赌债铺好了台阶……

中国很穷,这是世人尽知的现实。中国人又很富,这是在赌场上看到的事实。每天仅从珠海拱北海关进入澳门的大陆人就成千上万,到了澳门不赌的人恐怕微乎其微。有人是用自己的钱找一点乐子,“过一把瘾”,把兜里准备好的那点钱输光了就走——澳门人所说的现在他们的赌业靠大陆人支撑,不可能是指这些人。澳门人所指的大陆人一定是那些赌场的常客,是能一掷千金的人。澳门人至今还深刻地记得,几年前北京首钢的周北方,被人簇拥着走进葡京大赌场的气势……

到目前为止,人们知道的都是赌输了钱,因之而败家,败业,坐牢,杀头。有没有用公款赌赢了就攫为己有,一声不吭的呢?

各级纪律检查委员会真应该联合在葡京大酒店设一办事处,一目了然,省却了许多人为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