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黛初会”所隐“木石前盟”之悲

“宝黛初会”是《红楼梦》小说第三回,乃至全书的重头戏。这一回的回目虽题为“金陵城起复贾雨村荣国府收养林黛玉”,但叙事重点在后者,即林黛玉辞别父亲,从扬州进京,去到外祖家的情形。作者构架的目的又有两点:一是借黛玉“一双俊眼”来总体介绍荣府,包括宅第之宏阔、世家之气派、陈设之豪奢、人物之丰神等等,由此展开贵族生活的“正文”;二是借宝玉与黛玉的“两双俊眼”,从对方眼中刻写人物形象、气质、感觉,工笔刻画初见之景,显现爱情主题。从传统小说人物、情节、环境三要素的关系来说,“荣府总括”可以视作“宝黛初会”的环境背景。诗礼簪缨的荣国府,确乎为宝玉气度养成的地方,也将是黛玉必须适应的一切,但更重要的,它是“木石前盟”仙缘神话托赖的现实土壤。所以,两部分内容尚有主次之别:前者是铺垫,后者是主旨。而“宝黛初会”中发生的“勿睬”之论、“摔玉”之举,都使爱情主题笼上了一层阴影,悲凉之雾早在二人初见之时已然渐起,作者于此已经奠定了悲剧基调。结合脂批“作者每用牵前摇后之笔”的评述,此处的基调直接决定了整部作品“谈情”主旨的走向,故而应予重视。

曹雪芹在林黛玉弃舟登岸后,依其行踪一路描写贾府内外环境以及亲戚相待,皆为期盼之语、夸赞之言,体恤之意、亲热之情溢于言表,这一切虽有讨好贾母之嫌,但也确乎让投亲者多了些温暖。且不说会做人的王熙凤,即便小气颟顸如邢夫人,在黛玉拜见时也要“苦留吃过晚饭”,充分表现出长辈的关爱之情。故此来看王夫人在黛玉正式拜见时的一番话,则可称意外之语:

只是有一句话嘱咐你。你三个姊妹倒都极好,以后一处念书认字学针线,或是偶一顽笑,都有尽让的。但我不放心的最是一件:我有一个孽根祸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今日因庙里还愿去了,尚未回来,晚间你看见便知了。你只以后不要睬他,你这些姊妹都不敢沾惹他的。

黛玉不解,陪笑呈惑,王夫人只说:“若这一日姊妹们和他多说一句话,他心里一乐,便生出多少事来。所以嘱咐你别睬他。他嘴里一时甜言蜜语,一时有天无日,一时有疯疯傻傻,只休信他。”这段话我们姑且名为“勿睬论”,中心意思就是希望黛玉以后远离宝玉,万勿沾惹宝玉。说得好听是“提醒”,说得不客气就是“警告”,这对初来乍到的林姑娘来说,绝非什么善言德音。

这段描述从情节而言是为宝玉出场作“蓄势”,先抑一笔;从人物刻画,尤其是王夫人的立场角度,“勿睬论”也甚有必要。但问题是,林黛玉新晋为荣府成员,引出的却是舅母的“最不放心”,这真是情何以堪!而从王夫人角度,原因都在于了解自己的宝贝儿子,一眼看出“举言谈不俗,身体面庞虽怯弱不胜,却有一段自然的风流态度”的林黛玉,今后对宝玉的疯疯傻傻将会有怎样的助力,故而有此一段言辞。《红楼梦》小说对王夫人的着笔较为精省,叙述详细处皆与宝玉有关,如贾环烫伤宝玉、马道婆作法、撵走金钏、宝玉挨打、袭人进言、赶走晴雯等等。由此可知,王夫人的世界里儿子最重要,对他的事自然也最关心、最敏感。这里除母子之间的感情因素外,“母凭子贵”的社会信条也是重要原因,更何况还有“嫡庶之争”的巨大威胁!宝黛初会即发生“摔玉事件”,也从侧面印证王夫人的“最不放心”并非杞人忧天。老太太后来劝诫宝玉时有一句“还不好生慎重戴上,仔细你娘知道了”,更说明“摔玉”是王夫人之心头大患,引发此事的黛玉已然难逃“沾惹”之责。

黛玉拜见王夫人隐含双意:它既是外甥女与二舅母的初会,同时也是黛玉与未来爱人之母的第一次接触。曹雪芹在小说构架中布线深长,黛玉未见宝玉先见王夫人,从家族礼节的角度合理又必须,而从“大旨谈情”的主题角度,已经隐藏了“勿睬论”这样的负面信息,王夫人在宝黛爱情中的间阻意义由此可知。

宝黛初会的前奏相对灰暗,原因是黛玉的母亲、宝玉的妈妈都对男主人公作了负面评价,直接导致女主人公生出“惫懒人物,懵懂顽劣之童”“不见那蠢物也罢”的念头。但黛玉毕竟是黛玉,自小读书识字、被父母“假充养子”的她自有个性、自有主见。宝玉初一亮相,黛玉就从穿着、五官、气质、配饰等方面作了积极评价,尤其是“好生奇怪,到像在哪里见过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的心理感受,使得长辈们之前的告诫都失了效力。此为一看,刻画的是“出客礼服”下的宝玉形象。接着是二看,描绘常服下的家居形象并及性情:“天然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萬种情思,悉堆眼角”,观察者的好感度已经非同一般。

但曹雪芹在黛玉的“两看”之后却接以《西江月》二首。与黛玉“情人视角”不同,词作是从封建正统思想的角度品评人物。曹雪芹以此总括宝玉的思想和命运,反映出在人物塑造中的复杂心理以及多元视角。如果说黛玉是用“热眼”赞美,那么《西江月》就是“冷眼”批判,作者的用意在于,营造相对理性的认知氛围,由此展开宝玉形象的刻画,不偏不倚,中正可信。试看第一阕《西江月》:

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

此词评论宝玉的思想性格。上阕写宝玉个性奇怪。“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他总是在正统观念认为没有太多价值的地方浪费精力、投入感情,做派自是难获理解。“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从内外反差着笔——宝玉外表光鲜,内里却是粗鄙。下阕写宝玉的思想异端。“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是指宝玉不走仕途经济之路,与封建科举制度乃决裂态度。“潦倒”典出嵇康《与山巨源绝交书》“足下知吾潦倒粗疏”,乃落拓不羁、举止不自检束之意。宝玉对主流价值观确有很多相左看法,尤其在八股文学习上,甚是反感逃避,此处“怕读”的文章,专指八股取士的文章,而非所有的书籍。“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是言宝玉因与社会正统观念异调,所以在世人眼中实乃怪物,但他执拗,不听劝解,不愿回头,对负面评价不以为意,叛逆程度甚深。

再看第二阕《西江月》:

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可怜辜负好韶光,于国于家无望。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寄言纨绔与膏粱:莫效此儿形状。

这一首预言并评论宝玉一生。“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是将宝玉现在的富贵与以后的落魄作对比暗示。“可怜辜负好韶光,于国于家无望”,从社会伦理角度批判宝玉的无所作为。“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承接前意又更作夸大,表达失望之情,乃痛极之语。“寄言纨绔与膏粱:莫效此儿形状”,将宝玉形容为反面典型、警惕对象。据实而言,《红楼梦》小说中的宝玉既非大奸大恶,也非浮浪不经,只不过没有按照家族责任、家长意愿去规划人生,就被视作大逆不道而遭口诛笔伐,作者如此刻画的目的在于,揭示封建正统社会对叛逆行为的零容忍,宝玉所受舆论压力之大,正可显出黛玉这位知己的可贵。

宝黛爱情的基础是互为知己,小说第三十二回借黛玉之口确有明示:“果然自己眼力不错,素日认他是个知己,果然是个知己。”作为爱情描写的开端,脂批在“宝黛初会”时已经提醒读者,知己之情此时已有:“所谓宝玉知己,全用体贴工夫”;“他天生带来的美玉,他自己不爱惜,遇知己替他爱惜”;“其人不爱惜,而知己能不千方百计为之惜乎。”黛玉的“惜玉”方式,只有“多心伤感”一途,脂批所言“后百十回黛玉之泪,总不能出此二语”,即预示林黛玉“还泪”之频,以及为宝玉叛逆个性担忧之深。小说第三十四回宝玉被打后钗黛探伤可为证据:宝钗提供了一粒治外伤的丸药,而这丸药在王夫人、老太太处都能寻到;林黛玉无有馈赠,只“两个眼睛肿的桃儿一般”的出场描绘,已将其对宝玉的忧惧、心疼、担心等都写在了脸上,这是偌大贾府独一份的体恤与慰藉,也是宝玉最为需要的。因此,也只有在林黛玉跟前宝玉才吐露被打后的真实想法:“就便为这些人死了,也是情愿的。”也就是说父亲的责罚根本无效,自己的叛逆个性也根本不改。可这也预示着林黛玉的伤感之泪将继续偿报,悲伤没有尽头。

再看宝玉对黛玉的观察与描绘。与黛玉两次打量宝玉的频次一样,第三回中也两次写到宝玉的“细看”。第一次,“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娴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脂批说:“此十句定评,直抵一赋。”作者从宝玉眼中描绘黛玉的外貌风度,写尽其绝世丰神。首两句写眉眼:眉尖如蹙,有如一缕轻烟;两眼含情,略带喜悦又略带幽怨。这两句构造新颖,语意别致,将林黛玉脱俗的面容与善感的个性都勾勒了出来。接着八句写黛玉的娇弱病态之美,分别从面涡、身姿、泪光、喘息、静态、动态写其风姿,最后赞美黛玉聪慧胜过比干、病弱超过西施,分别典出《史记·殷本纪》和《庄子·天运》。一看的重点有两处,一是黛玉的眉眼,二是黛玉的病弱。眉眼的刻画是为下文赠“颦颦”之字埋下伏笔,病弱的刻画则是与前文“众人见黛玉年貌虽小”,结论是“便知他有不足之症”的描写形成对比:众人认为黛玉的病弱是不足,需要延医诊治;宝玉却以为是其“与众各别”的长处,独具美感。这次观察的结论也骇人听闻:“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将宝黛在神话故事中的仙缘关系直接宣告出来,以示与旁人之不同。

宝玉的二看是“走近黛玉身边坐下,又细细打谅一番”,然后问了三件事。第一问是有无读书,甚有反击《西江月》词中“愚顽怕读文章”之意;第二问是尊名与表字,杜撰《古今人物通考》故事,赠“颦颦”二字,应和第一次观察时对眉眼的细致刻画;第三问是有没有玉。前两问都可视作铺垫,最后一问才是关键。当听黛玉说“我没有那个。想来那玉是一件罕物,岂能人人有的”,宝玉举动痴狂:“摘下那玉,就狠命摔去”,并骂道:“什么罕物,连人之高低不择,还说‘通灵’不‘通灵’呢!我也不要这劳什子了。”结合贾府众人“一拥争去拾玉”的动作和贾母“要打骂人容易,何苦摔那命根子”的语言来看,落草时衔在口里的这块“通灵宝玉”对贾宝玉的意义真是非同一般。小说第二十五回马道婆作法,宝玉逢五鬼、奄奄一息时,也是幸蒙癞头和尚将玉石拿在手里“摩弄一回,说了些疯话”才化险为夷、转危为安。所以它确为宝玉的护身符、感应物。

曹雪芹在小说中将之设置为“木石前盟”的阻碍物,其中的逻辑丝毫不乱。在小说的神话传说部分,贾宝玉被设定为神瑛侍者的下凡投胎,出生时口中所含之玉乃补天石之幻形,虽然人玉合一,但他们的对应关系各自有源,并不相同。与林黛玉有“木石前盟”仙缘的是神瑛侍者而非補天石,宝黛初见时似曾相识的原因是前世在西方灵河岸边曾有宿缘,补天石在青埂峰时并未与绛珠小草或绛珠仙子有任何瓜葛。由小说第八回贾宝玉、薛宝钗互看通灵宝玉与金锁可知,真正与补天石有后世尘缘的是金锁,这是“金玉良姻”命定之数的来历。

摔玉之举是宝玉对“金玉良姻”命运安排的第一次抗争,是宝黛初会中最出人意表、最不谐和的事件,也是隐含最深的事件。由于人玉合一、不可分割,所以贾宝玉“摔玉”就等于“自戕”,以此抗争命运不仅徒劳,还很危险,“木石前盟”的不可能实现由此也可明了。如将此次“摔玉”与其后第二十九回“摔砸宝玉”事件作贯通来看,更能了解此处的隐含。“那宝玉又听见他说‘好姻缘’三个字,越发逆了己意,心里干噎,口里说不出话来,便赌气向颈上抓下通灵宝玉,咬牙恨命往地下一摔,道:‘什么捞什骨子,我砸了你完事!’”此处将“通灵宝玉”与“姻缘”之间的关联性说得更为清晰,因此,宝玉“毁玉”的目的是为了“抗婚”。

初会中林黛玉终究没有细看那玉,因为“通灵宝玉”不是她的幸运物,带领读者揭开那玉面纱的人是小说第八回细致刻画的宝钗,因为她才是“金玉良姻”命定之数中的正主。〔终身误〕曲子从宝玉立场道出了人生无奈:“都道是金玉良姻,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虽然从世俗观点来看“金玉良姻”并不逊色,但可惜之处在于它终非宝玉之人生意愿:他心中所求是象征自由意志的“木石前盟”,而非家族责任的“金玉良姻”。这是小说第三回中“痴狂”与“无故寻愁觅恨”的重要注解。故此来看,“摔玉事件”不仅是“木石前盟”无法接续的暗示,扩大来说,更是宝玉个人意志终究无法实现的起首之笔。

“木石前盟”的现实对应是“宝黛爱情”。前文所作的间阻分析,在《红楼梦》小说中都是隐性描写,在二人情感发展中既不显豁,也不直接。那是因为作者为了让爱情悲剧的震撼之美深入人心,在故事构架中反而将宝黛爱情描绘成贾府的共识,第二十五回王熙鳳的玩笑,第六十二回下人兴儿的预测,皆可为证。脂批也曾言:“二玉之配偶,在贾府上下诸人,即观者、批者、作者皆谓无疑。”细究这份共识的形成源头,则在第三回中。

黛玉进入贾府后的房舍安排,贾母的考虑是尽量靠近自己以便疼惜看顾,所以一开始的吩咐是将宝玉从碧纱橱挪到自己的暖阁,黛玉住进碧纱橱。但宝玉不同意,不愿搬出碧纱橱,意欲与林妹妹共住一处。小说对贾母的反应作如下描绘:

贾母想了一想说:“也罢了。”

即答应了宝玉的请求。这里的“想了一想”大可玩味。从作者的描写来看,贾母同意宝黛坐卧于一处(时间应该不长,只是“残冬”之权宜),并非草率,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慎重决定。那老太太心里谋划的究竟是什么呢?其实也不难猜。黛玉进门,贾母不等其行礼就“一把搂入怀中,心肝儿肉叫着大哭起来”,足见对外孙女情感之炽热;见礼以后又说:“我这些儿女,所疼者独有你母,今日一旦先舍我而去,连面也不能一见,今见了你,我怎不伤心。”透露的更是老太太意欲在黛玉身上投注爱女之情。集两代人的疼惜于一身,林黛玉在贾府的宠爱皆源自外祖母的情感偏向。而从贾母角度,除了在生活上对外孙女极尽优厚之外,最深远的谋虑非婚嫁莫属。最好的安排难道不是贾林联姻吗?如此黛玉就可名正言顺地分享贾府的富贵。故而,若非有婚配打算,深谙封建礼教的老夫人是绝不可能做出让宝黛同处一室的逾礼决定的。古人七岁已不能同席,更何况是一室起卧?

此处尚有宝黛年龄的问题需要讨论。黛玉别父进京时小说描绘其年龄是六岁,但其入京进府的表现,绝非六七岁孩童的见识与气度,况且己卯本在王熙凤问“妹妹几岁”时曾让林黛玉回答“十三岁了”,现在的通行本虽然删去了这一句,但还留有其他痕迹,如宝玉一进门,黛玉看到的是“一位年轻的公子”,以上诸多刻画表明,宝黛初见时已非垂髫,至少是总角的年纪,由此更可知共居一室之于礼不合。正因作者心知肚明这一点,所以才会对人物年龄作模糊处理——为了不让这一描写过分惹眼。

故此,“木石前盟”的最大支持者、纵容者是贾母,这是小说第三回的重要描述。

贾母与王夫人在宝黛爱情中一支持、一间阻的立场,曹雪芹在“宝黛初会”时已经交待清楚。而从家庭权势角度,贾母只是看似强大,在已经散佚的八十回之后,王夫人应该实现了逆转,“二玉”之情终是水中月、镜中花。这一推测的依据在于,王夫人的间阻决心与行动,曹雪芹在前八十回中,借由晴雯事件已作暗示与预言。王夫人明知晴雯是贾母挑选出来、宝玉姨娘的人选,仍因其不合己意而一力清除,反映出在宝玉婚配问题上强烈的自主意愿,以及对选择权的坚决捍卫。贾母知道此事后只能无奈作罢的事实也说明,宝玉婚配问题上母亲确实比祖母更有发言权与决定权。“晴有林风”,《红楼梦》将晴雯与林黛玉作对应描写,所以晴雯被逐可以视作宝黛婚事不遂的前兆:即使贾母有成全“木石前盟”的念头,但得不到王夫人首肯也终是无奈。王夫人看好的儿媳妇人选另有其人,那就是自己的娘家侄女薛宝钗,无论从家族利益还是宝玉走向正道的考虑,都理由充分,所以,贾母对林黛玉的疼惜与庇佑,并未达到一言九鼎、周全无虞的程度。

《林黛玉进贾府》固是锦绣文字,作者在借林黛玉一双俊眼、移步换景动态介绍贾府状貌的同时,更将小说爱情主题中的远景缓缓带出,主要人物的立场与关系都在不露声色中勾勒,从而起到提纲挈领、统领全书的作用。“木石前盟”是唯美的,这在宝黛初会中已经展现。而从“传情入色,自色悟空”的创作目的考量,“木石前盟”注定是悲剧收场。令人惊叹的是,作者在小说第三回中即将“美好”与“难遂”同时绘出,由此全面阐释了“悲剧”二字的涵义。

因此,把握宝黛初会时的淡淡悲伤,才能真正“拘定”整部小说爱情主旨的倾向。

(作者单位:扬州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