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美学基本理论·审美想象

文艺美学基本理论·审美想象

审美想象大体可以分两种,即知觉想象和创造性想象。前者是一般审美活动中的想象,这种想象不能完全脱离开眼前的事物。创造性想象则是艺术家创作过程中的想象,它是脱离开眼前的事物,在内在情感的驱动下对回忆起的种种形象进行彻底改造的想象。

首先谈审美中知觉想象。这种想象是面对着美丽的自然事物或富有感染力的艺术品而展开的。当人的全部心理功能都活跃起来去拥抱自然或感受艺术品时,当人们的心境、爱情、痛苦、欢乐与大自然完全合拍时,当人们无法把眼前那喧闹的小溪与昔日生活的某种情景和气氛区分开来时,人的想象活动便被激发起来了。去过昆明石林的人都有可能亲身感受知觉中的想象经验,当我们以一种“现实”态度去观看眼前的那根石柱(如石林中那根被称为阿诗玛的石柱)时,它只不过是一根普通的石柱而已,但当我们放眼四望,看到那清澈的泉水,那通向竹林深处的小路,那神秘幽静的境界,又忽然想起那动人心弦的阿诗玛的传说时,我们的态度和心境就会马上改变,眼前的石柱也会随之突然变成了美丽的阿诗玛:坚硬的石块变得柔和了,那转折突然而又生硬的轮廓线也变得圆润了,顶部的那块方正的石块似乎也变成了椭圆形。于是,一个神态生动、美丽自然的女性形象便从这块无生命的石柱中生发出来了。这个形象当然不是石柱原来的形象,而是我们的想象赋予它的形象,特殊的心境生发出一种特定的情感,特定的情感唤出符合这种情感的记忆形象,当这种形象与眼前的石柱交融为一体时,阿诗玛便在我们眼前出现了。外部自然只是一种死的物质,而想象却赋予它们以生命;自然好比是一块未经冶炼的矿石,而心灵却是一座熔炉。在内在情感燃起的炉火中,原有的矿石溶解了,其分子又重新组合,使它的成分和关系发生了变化,最后终于成为一种崭新的形象在眼前闪现出来。

另一种想象,即创造性想象,是在脱离开眼前的知觉对象的情况下进行的,创造性想象的基础是无数次的感知、大量的观察和丰富的经验,当然还要有一定的天才。创造性想象进行的前夕,各种可以燃烧的材料早已备好,只要有一点火星溅上,那丰富多彩的形象便会象火焰一样燃烧和喷射出来,诗人和作家看到了戏剧性的场面和事件,音乐家的耳旁响起了颤动的和富有节奏的曲调,画家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五彩缤纷的画卷,雕塑家的眼前矗立起了富有人生表情和力感很强的雕像。

丰富的记忆形象固然是创造性想象的基础,但却不是创造性想象的动力所在,因为创造性想象的动力并不是某种极力想把某些记忆图象恢复和复制出来的愿望,而是他所认识到和体验到的人类的种种情感。丰富的记忆形象能够使人充分地抓住和利用那些最微不足道的暗示线索和时机,然而如果没有情感作为中介和动力,想象活动便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这种作为中介和动力的情感,并不是日常生活中那种只对个人有意义的即时性和偶然性的自然情感(朗格认为,这是普遍性的情感形式,不是个体偶发性的具体情感,如大哭、大笑、摔摔打打等),而是经过了深刻体验、细腻了解和不断沉思之后认识到的人类情感。思想愈是深刻,洞察力愈是敏锐,这种情感就愈会远离偶然性和个别性。这种情感一旦在内心成熟,便会极力地去寻取某种方式呈现和表达出来。由于它是一种动力性的东西,有着一定的速度、强度、复杂度和方向性,有着起伏性、节奏性和忽隐忽现性,所以不可能用概念性的语言去表达出来,而只能凭借记忆能力挖掘出的栩栩如生的形象表现出来,然而记忆机制究竟要复现哪一种形象,却全部要由情感本身的结构模式来决定。有时候某些主观情感并不容易找到已有的形象去与它对应,这就会产生出某些用线条和色彩组成的抽象的形象。在这些抽象的形象中,线条和色彩的选择同样也不是随意的,例如,那转折突然和生硬的线条总是与某种愤怒的感情相对应,那曲折多变和柔和的线条总是同某种温存的情绪相对应,方向向上或向前的线条总是与某种积极、紧张、进步和活跃的情绪联系在一起,方向向后和向下的线条总是与某种消沉、低落的情绪联系在一起。总之,只要线条、色彩、质地、形状浓淡相宜,表里协调,即使是抽象的形式,也不会影响主观感情的表达,有些甚至会使这种表达变得更为顺手和自由一些,正如画家梵高所说的: “我总是希望在色彩上作出一种发现,以两种补色的结合,它们的混合和它们的对置,类似色调的神秘的振动来表现两个情人的爱,用在暗的背景上涂上具有明亮的光辉的色调来表现头脑的思想,用金星表现希望,用日落的光辉表现一个灵魂的希望。肯定地,其中并没有什么立体镜式的写实主义的东西,但是,难道它不是实际存在的吗?”想象在审美经验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假如说感知的作用是为进入审美世界打开了大门,想象就是为进入这个世界插上了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