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寂寞
◆ 梭 罗
在任何大自然的事物中,都能找出最甜蜜温柔,最天真和鼓舞人的伴侣,即使是对愤世嫉俗的可怜人和最忧悒的人也一样。只要是生活在大自然之间并具有五官的人,就不可能有很阴郁的忧虑。对于健全而无邪的耳朵,暴风雨还真是伊奥勒斯的音乐呢。什么也不能迫使单纯而勇敢的人产生庸俗的伤感。当我享受着四季的友爱时,我相信,什么也不能使生活成为我沉重的负担。今天,好雨洒在我的豆子上,使我在屋里待了一整天,这雨既不使我沮丧,也不使我抑郁,对于我可是好得很呢。虽然它使我不能够锄地,但它比锄地更有价值。如果雨下得太久,使地里的种子、低地的土豆烂掉,它对高地的草还是有好处的,既然它对‘高地的草很好,它对我也就是很好的了。有时,我将自己和别人做比较,好像我比别人更得诸神的宠爱,比我应得的似乎还多:好像我有一张证书和保单在他们手上,别人却没有,因此我受到了特别的引导和保护。我并没有自称自赞。可是如果可能,倒是他们称赞了我。我从不觉得寂寞,也一点不受寂寞感的压迫,只有一次,在我进了森林数星期后,我怀疑了一个小时,不知宁静而健康的生活中是否应当有些近邻,独处似乎不很愉快。同时,我觉得我的情绪有些失常,但似乎也预知自己会恢复正常。当这些思想占据我的时候,温和的雨丝飘洒下来,我突然感觉到能跟大自然作伴是如此甜蜜,如此受惠,就在这滴答滴答的雨声中,我屋子周围的每一个声音和景象都有着无穷尽无边际的友爱,这支持我的气氛一下子就把我想象中的有邻居方便一点的思潮压下去了,从此之后,我就没有再想到过邻居这回事。每一支小小松针都富于同情心地胀大起来,成了我的朋友。我明显地感到这里存在着我的同类,虽然我是处在一般人所谓凄惨荒凉的境况中,然而那最接近于我的血统,而且我发现最富于人性的并不是某个人或村民,从今后再也不会有什么地方能使我觉得陌生了。
“不合宜的哀恸销蚀悲哀,
在生者的大地上,他们的日子很短,
托斯卡尔的美丽女儿啊。”
我最愉快的若干时光在于春秋两季的长时间暴风雨当中,这弄得我上午下午都被禁闭在室内,只有不停止的大雨和咆哮安慰着我。我从微明的早晨进入了漫长的黄昏,其间有许多思想扎下了根,并发展了它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