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松良《鱼瘾》

徐聋子和儿子都爱钓鱼。

徐聋子有根一丈余长的斑竹钓竿,节疤粗且节距短,起码在山谷豁口处生长十几年才有此仙风道骨。这根钓竿是他的宝贝,已与他相伴了四十多年。

他年轻钓竿也年轻的时候,的确钓过不少鱼,就是前些年,乌江的鱼也很多。徐聋子随时出去,用不上一个钟头,就会有所收获。那时江里的鱼多,钓鱼者却少,鱼儿没有经过锻炼,老实容易上钩,随便挖条蚯蚓或捉条小鱼小虾挂在钩上,就能诱使一两斤重的鲫鱼上钩。于是,徐聋子常常扛着钓竿,手里提着装满了肥肥憨憨鲫鱼的水桶,踏着得意的步子去给饭店、食堂送鱼。有时候,路上遇到的街坊要买,他也卖,往往还爽快地送上一两条小的。

“你以为钓鱼完全是为了卖钱和吃鱼么?不,是为了过瘾。我很享受鱼儿被拉出水面时那种无法言说的快感,你不会懂的。”徐聋子常常这样对儿子说。

儿子在县教育局工作,也许是受了父亲的影响,他也喜欢钓鱼。他那套钓鱼装备,是教材发行站女老板送的,价值好几千呢!

近几年,在乌江边休闲钓鱼的人越来越多,好多在县城居住的人,开着各式各样的小轿车来这里钓鱼已成为时尚。徐聋子现在不行了,有时清早出门,晌午才回,能钓到几条巴掌大的鱼就算碰上好运气了。

“爸,你那老一套该换了,现在的鱼精着呢,要在鱼饵上变些花样。”儿子把徐聋子拉到一边,指着正在用药物调配的香料,比划着说。

“滚滚滚,你懂个屁!你这不叫钓鱼,叫诱鱼。还有,你最好把那套高级装备还回去,老子担心你被她诱进了‘粪坑’呢!”徐聋子没好气,像儿子那点岁数,他钓的鱼要用船装。他看不起儿子玩花招没真本事,更为儿子不清不楚的跟女老板混在一起揪心。

徐聋子避开儿子,选了一个河汊口下钩,蹲下去守了两个多小时,钩上的蚯蚓泡白了就换,儿子给的那包好烟抽了一多半,可始终不见鱼的踪影。正当他失去耐心时,水面上的“浮子”突然动了起来,他一扬钓竿,小鲤鱼就落到了岸边的沙滩上作痛苦扭曲状。

徐聋子高兴地挥挥钓竿,又把鱼扔进乌江里,让它带着鱼钩在水里奋力地游,奋力地挣扎……过了一阵儿,他开始收竿,鱼线绷得笔直,钓竿弯成弓状,那鱼儿离开水面的瞬间,他感到了一种舒心和满足的惬意。

这一幕恰好给儿子看到了,他抓了一把鱼饵藏在手掌里,咬着一支烟前来借火。乘徐聋子不注意,他反手奋力将鱼饵撒进水里。

儿子点着烟离开后,徐聋子把鱼钩上的鱼扒下来,重新将挂上蚯蚓的鱼钩撒进水里。

好运气似乎来了,不断有鱼儿上钩,徐聋子兴奋地冲儿子喊:“快来,现在这里的鱼多起来了,容易上钩。”

儿子却答非所问地回他:“爸,只要你开心就好!”

这小子话里有话,会不会?徐聋子正想着这个事,“浮子”又有动静了,他一激灵抓紧钓竿就往上扬,哪知鱼头刚露出水面,弯弯的钓竿就发出一声脆响,约一米长的竿尖已断在河里,不一会儿就被水冲远了。他是聋子,然而他似乎听见了钓竿断裂时发出的声响。

晚餐很丰盛,父子就鱼下酒,儿子说酒是老板娘送的,是好酒,让他多喝点。徐聋子从乌江回来就觉得胸口堵得慌,没喝几杯就醉了。徐聋子的老婆对儿子说,你爸老了酒量变小了,要是年轻那会儿,这瓶酒恐怕还不够他一个人喝的呢!

几天后,儿子被县纪委的人带走了。

本栏責编 李青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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