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有两个故乡。一个是生我的故乡——湘西保靖县。一个是养我的故乡——湘西古丈县。常常听到两个县为我的事情发生争论。双方争论的焦点就是我是保靖人还是古丈人。有时候还争得面红耳赤。记得《团结报》有一次做古丈的专版,在古丈名人录上,有宋祖英、我等的介绍。在未出报前,保靖不知怎么得知这一情况了,硬是找到《团结报》的负责人,把我的名字请了下来,说我是保靖人,保靖做专版时要用,古丈不能抢。古丈思前想后,只好让步。后来,古丈县做手机彩铃,时任县委书记(现任湘西州人大常委会主任、州慈善总会会长)的彭武长先生交代县委宣传部部长余晓鸿把古丈彩铃设置成“古丈是著名歌唱家宋祖英、何继光,著名作家彭学明的故乡”,也因保靖要设置“保靖是毛泽东国文老师袁吉六、著名作家彭学明和奥运冠军杨霞的故乡”而未能如愿。类似的情况,在湘西自治州和张家界市之间也发生过。因为,我在湘西自治州和张家界都工作过。
这让我很是感动和不安。
我不值得大家耗费那么多的口舌去浪费时间。
我是一个平凡的人。
我对不起生我的保靖、养我的古丈。
因为,时至今日,我还没有为家乡做任何值得我骄傲和问心无愧的事。
我1964年出生在湘西保靖县一个叫熬溪的村庄里,出生在一个非常贫困而又非常特殊的家庭。因为我父亲与我母亲结合时,双方都有了几个孩子,加上正是国家和民族都最困难的时期,我的到来,就有点不是时机。父亲怕不但养不活我,还给家庭带来负担,就不准母亲生我,可母爱的力量还是把我生了。生下后不到一年,母亲就带着我和我的几个哥哥姐姐来到了古丈。在古丈生活了十多年。所以,我有了两个故乡。
小时候,因为所遭受的种种屈辱,我对两个故乡都没有切膚之爱。但是,当我远离他乡、独自闯荡时,我才在内心深处感到故乡在我的生命里是多么重要。因为,只有你外出闯荡时,你才会看到故乡远远地注视着你的那双眼睛,才会看到故乡默默地托举着你的那双手臂,才会看到你成功时她灵魂深处的喜悦及失败时灵魂深处的叹息。你才会感到故乡的每一个人都是你的亲人,故乡的每一座山都是你的依靠。因为,只有在你外出闯荡时,你才会知道故乡的人在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和传递你的消息,在以不同的方式传达着他对你的关心和慰问。你才会切身感受到,你在他乡并不孤单,你的故乡都是亲人,他们都在与你并肩奋斗,与你日夜同行。如果,你在他乡的天空飞累了,飞倦了,你都可以飞回去靠一靠、歇一歇,故乡会有最浓烈的酒和最浓烈的情欢迎你。当你在故乡的大地上汲取了足够的营养和力气时,你又可以像候鸟一样飞走。故乡不但不会数落你什么,还会一如既往地用米酒和乡情为你送行。
故乡,就是这样的博大和崇高!
当我听到故乡的彩铃“这里是土家族的发祥地,是毛泽东国文老师袁吉六、著名作家彭学明和奥运冠军杨霞的故乡”时,我就觉得太愧对我的故乡了。我没为故乡做什么,我没有在故乡建一所学校或者工厂,没有给故乡修一条公路或者铁路,也没有给故乡引什么项目或者资金。我只是写了一系列怀乡的文章,而这样的怀乡病,是所有离家的孩子都会有的。我只不过把故乡的风物与风情写进了教材,变成了外文,让更多的人认识了我的故乡、了解了我的故乡,而这些同样没有什么了不起,所有离家的孩子都会这样努力、都会这样成功、都会这样回报的。我只不过是选择了不同的回报方式。所以,我愧对我的故乡。我要是当大官的,我会让故乡所有的老百姓都幸福、安康!我要是有钱的,我会让故乡的孩子一个都不失学,故乡的土地一点儿都不被破坏,故乡的空气一点都不受污染。可是,我只是我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彭学明,我救不了谁,也救不了自己。我只能默默地祝福我的故乡,祝福故乡的一切,祝福一切的人们。
我爱保靖,也爱古丈。我爱古丈,也爱保靖。
保靖和古丈,是我的两个肾脏,一个在左,一个在右;是我的同一个心壁,一半在前,一半在后。
如果我不能征服他乡,我就回到故乡。
如果我没回到故乡,我就要征服他乡。
如果我给故乡丢脸,我就选择流浪。
如果我让故乡受辱,我就自取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