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阮瑀
【原文】:
惟夫筝之奇妙,极五音之幽微。苞群声以作主。冠众乐而为师。禀清和于律吕,笼丝木以成资。身长六尺,应律数也。故能清者感天,浊者合地。五声并用,动静简易。大兴小附,重发轻随。析而复扶,循覆逆开。浮沉抑扬,升降绮靡。殊声妙巧,不识其为。平调足均,不疾不徐,迟速合度,君子之衢也。慷慨磊落,卓砾盘纡,壮士之节也。曲高和寡,妙伎难工。伯牙能琴,于兹为朦。皦(jiǎo)绎翕纯,庶配其。延年新声,岂此能同。陈惠、李文,曷能是逢。
【译文】:
奇妙的筝,穷尽了五音的奥秘和精微。汇集各种音响,它自然成为主调;超越众多的乐音,它必然占据显要位置。从音律中获得清扬和谐,将丝绳与木材合在一起成为发音的器具。筝身长度有六尺,是与律的数目相对应的。所以清亮高昂的声音可以上感于天,浊重低沉的声音能够下合于地。宫、商、角、徵、羽五级音阶同用,或弹奏、或停止,操纵简便。大音一起,小音符合;重音一发,轻音跟随。乐音中断,重又相接;翻转而弹,便从反面发音。浮上沉下,或高或低,或升或降,乐音美好繁杂。特异的声音,奇妙精巧的表演,简直不明白是怎样造成的。声调平稳,节奏均匀,不快不慢,迟速合于常度,这是君子的行为风范。慷慨激昂,正大光明,超群出众,回旋曲折,这是壮士的节概。曲调高,和唱者就少;技艺奥妙,就难于掌握。俞伯牙善于弹琴,但对于这种乐器却是模糊不清。只有像孔子所说那样清楚明白、连续不断、令人振奋、和谐一致的演奏,才可以配得上它。李延年唱出的新歌,岂能达到这个标准?陈惠、李文这样的乐工,现在又怎能遇到?
【评介】:
汉末建安时期,辞赋创作在体制上的重要变化之一,就是咏物小赋的发达。在“三曹”、“七子”的创作中,这类作品屡见不鲜。描写对象上自孔雀、鹦鹉、白鹤之类,下至杨柳、芙蓉、瓜果之属,以至身边常见熟知的器物,无不可以入赋。作品大多体制短小,多则数百字,少则几十字,往往是“洒笔以成酣歌,和墨以藉谈笑”(《文心雕龙·时序》),谈笑之间,即物作赋,援笔立成,带有文字游戏的性质。这种轻便的体制和无拘无束的创作方式,颇为当时文士喜闻乐见。阮瑀的《筝赋》就是在这样的文学气氛中草成的。一望可知,此赋既非有何寄寓的深思熟虑之作,也非字斟句酌、刻意求工之文。不过就筝赞筝,借此驰骋才思、与文友唱和而已。作者根据筝的形制、弹奏技艺与曲谱音响特点进行了历数式的赞叹。并以君子、壮士喻其音乐意境的雍容与激越,以俞伯牙、李延年与此格格不入来反衬演奏筝乐所需造诣之高,都是有创意、有生气的文字。
此赋虽短,也不乏祖述前人之处。如东汉侯瑾的《筝赋》说:“若将绝而复续”,此赋说:“析而复扶”。侯说:“上感天地,下动鬼神。”此赋说:“清者感天,浊者合地”。从这些类似的句子中,我们可以看到,后者体物更贴切,字句更简洁。可见,继承中还是内蕴着发展创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