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白色磐石,
虽然是那样的沉重,
在山洪河水的冲激下,
怎么能一点儿也不动?
百姓人家的独生子,
虽然是那么年纪轻轻,
额真发下了征兵令,
怎么能不去入伍应征?
绵羊大的白色磐石,
虽然是那么样的沉重,
在融化的河水冲激下,
怎么能一点儿也不动?
平民人家的小儿子,
虽然是那么年纪轻轻,
可汗发下了征兵令,
怎么能不去入伍应征?
巨大的白色磐石,
让河水冲得转动!
额真的士兵盼望着
快快颁下回家的命令!
绵羊大的白色磐石,
让河水冲出凹坑!
可汗的士兵盼望着
快快下达回乡的命令!
十枝雕翎箭,
是父亲亲自送给;
在黄金的莲花城,
我插在了箭壶内。
绣着红花绿叶的马褥子,
是母亲亲自裁剪;
在玉石的莲花城,
我搭在了马鞍边。
红色大缎的钱褡子,
姐姐亲手为我缝,
在前面的莲花城,
我带在了腰胯中。
如果父亲母亲打听,
就说我一切平和。
十八岁的其姆毕
思念家乡亲人在唱歌。
(采录:扎木苏 翻译:诺敏)
——哲里木文化处等编《科尔沁民歌》
本篇产生于十四世纪,是元代从军的蒙古青年思念家乡、怀念父母亲人所唱,凄楚哀惋之至,表现了兄弟民族人民对长期征战的厌恶和对幸福安宁生活的期望。其蒙文歌词最早刊载于《丙寅》杂志第五期九号(1938年9月开鲁“蒙文学会”出版)。类似这样的出征歌,至今民间仍有流传,可见其影响之深远。
其姆毕,是一从军蒙古青年的名字。全篇由他的唱述构成。一至四节,表达他从军的无可奈何感,由两个兴句组成。一、三两节和二、四两节的语言都分别对应相近。第一节说“巨大的白色磐石”,“在山洪河水的冲击下”如何如何,第三节则是“绵羊大的白色磐石”, “在融化的河水冲激之下”如何如何;第二节中“百姓家的独生子”,在第四节只改换成“平民人家的小儿子”; “额真”也只是换成他的别称“可汗”,都是指最高君主。不要以为这是无意义的重复,它实际上乃是出于情感表达的需要。经验告诉我们,当人处在某种情感、情绪的漩涡中不得解脱的时候,他总是唠唠叨叨,不断重复着一句什么郁结于心的话语。此处的重复正是基于这一心理学基础,它由巨石被洪水(先“山洪”,后“融化的河水”)冲走,除表明从军时间的推移外,着重抒发年轻人被可汗征调无可奈何的感慨。它虽谈不上凝炼,但回环反复地叨叨咏叹间,却以天机自动和真情流泄远超某些文人诗词的“词工情寡”。
五、六两节表达期望“颁下回家的命令”,手法与前相同,由白色磐石被水流撼动和冲出凹坑,隐喻思归的殷切和坚决。与前四节联系起来,更可见出这被征的士兵对可汗的怨愤和反抗力量。
第七节以下为一大层次,具体诉说了其姆毕对亲人的思念,思归之情进一步得以表现。一桩桩往事被深情道出:父亲赠箭,母亲为他剪裁马褥子,姐姐为他缝制钱褡子。睹物思亲,情真意切,有刻骨铭心之念,肝肠寸断之悲。
这样,全篇层层相扣,层层递进,一唱三叹,婉转哀吟,情感极为真实、浓烈,如同血泪所哭成。这种真情实感,既带着其姆毕的鲜明个性,又在他的所怨所思所念中代表了那个历史时期千百万被征调的蒙古青年共同心理。因此,它具有巨大的艺术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