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遨
一粒红稻饭,几滴牛颔血。
珊瑚枝下人,衔杯吐不歇。
本篇与李绅《悯农》题意近似,写剥削阶级糟蹋粮食的情景,为农民伤心。
“一粒红稻饭,几滴牛颔血。”红稻,一种名贵稻种,米呈红色,又称红霞米,胭脂糯。牛颔血,指牛拉犁耕田时,下巴颏被套绳磨破流出的血。这两句并列一对意象。红稻饭与牛颔血,以其相似的形体和色彩联系起来,碰撞起来,便具备了多重组合的可能性,使诗歌在腾挪变化中构筑起自由想象的空间:是一粒红稻饭背后本身就叠印着几滴牛颔血的影子呢,还是诗人看到一粒红稻,顿时浮现山川原野上牛犁耕种时的滴滴鲜血呢?是诗歌以全知全能的姿态确指一粒稻与几滴血的泛因果关系呢,还是写牛血只是衬笔,写人原属本意——顽韧的耕牛如此喋血不已,扶犁驱牛的农夫的艰辛便不难想见——只是让人在言外去体味的罢?应该说这几重含义在这对意象的组接中同时存在。这一方面初露伤农情怀,紧扣诗题;另方面也使人悟出红稻米的来之不易与弥足珍贵,便潜隐地滋生应予珍惜的情感意向。然而,三、四句并未向着这一暗示顺接发展,而是陡然一转,展示了截然相反的生活图景:“珊瑚枝下人,衔杯吐不歇。”珊瑚,古代富贵人家供于几案玩赏的珍宝。晋石崇家曾有七尺珊瑚(见《晋书·石崇传》),后人遂以借指达官贵人。衔杯,饮酒,此指宴饮。农民如此耗费心血历尽艰辛所产的红稻米,倘若能得到世人特别是达官贵人的珍重爱惜倒也是一心理补偿,是得到某种回报的稍许宽慰,谁知在这纵酒行乐的达官贵人的宴饮中,却是满不在乎,任意吐弃米饭,全然不顾甚或全然不知农民种植之苦。这一极富讽刺意味的场景的摄取,既是意外之笔,又是直面生活的大胆实录。这明显地表现了诗人感情的向背,又深化了伤农的题旨。
这首诗构思精巧,选取意象新颖,包容量大,代表性强,富有表现力和象征意味。虽说整首诗没有李绅《悯农》那样自然流畅,余味深长,但诗歌直面现实,鞭笞达官贵人,同情劳动人民,这在一味追求淡泊情思与淡泊境界的晚唐诗坛上,应当说是难能可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