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恋爱了
那是一个吉利的日子,四个6占全了。6月6日,星期六,初六,事后追忆,真是六六大顺呢。早晨妈妈叮嘱我:下午你表哥要领个男孩来相亲,你可要好好瞧瞧!其实,这话妈昨晚已经对我说了三遍了,看样子妈比我都紧张,妈是不是对自己的女儿没把握?
不过,妈这次主动给我张罗介绍对象,真让我受宠若惊了,因为妈一向干预我的婚事。从我上高中起,妈就检查我的日记、书信,限制我交朋友,连同性朋友她也要查问三代。
上大学了,妈还是没放松对我的干预,还伙同老师严密地监视我的行动。如果有男孩子请我吃饭了,此事不用隔一天就会传到妈的耳朵里,于是妈就用手指着我的脑门:你以后少跟那些“地赖子”男生打交道。
在妈的眼里,我的那帮“哥们”全都是不求上进的人。可这回,妈怎么啦?是不是怕女儿“老大嫁作商人妇”?
我向妈妈做了个鬼脸:“俺叫魏淑芬,女,29岁,至今未婚。”妈妈哈哈大笑。家中的空气一下子充满了幽默,妈妈的脸再也不是长白山而是中秋节朗月了。
我找出从未启封的化妆盒三勾两抹化个淡妆,妈妈居然很欣赏,她说:这种浅粉色的口红接近自然十色,淡雅而不露雕饰,可谓:美丽不打折,漂亮100分!
电铃一响,我的心往上一提猛地跳动起来,见到表哥身后果然有一身材瘦长的男孩,我有些不敢抬头。我感觉到他的目光最先向我飘来。
哟,是个读书人,一些腼腆的红晕,使他白净的面孔又增加了许多文静。真是件怪事,平日里特喜欢跟男孩闲聊的我,现在只顾低头坐在床角听众人说笑,自己的感觉不知怎的觉着庄严神圣,一点灵感都没有了。
趁别人闲说别事时,我偷眼看他,恰恰好他也偷偷看我,我们的目光相遇了,我有点发窘,他却悄悄送来一丝微笑。那是一种友好和善给人以信心的微笑,一个大哥哥对小妹妹宽容理解的微笑。我忽地感到有一种需要,一种久久渴望的需要。
介绍人与家长们不知何时都撤退到另一间屋去谈天说地,当然是想创造一个没有眼睛的空间让我俩进入角色。我忽然产生与这陌生男孩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林黛玉见到贾二哥,这位哥哥我怎么好像见过?
这是同代人的感觉,具体地说是同学的感觉,别看他长我几岁,又早我几年拿到大本文凭,但我却觉得他同我一样还在大三那疙瘩转悠。
我们谈高考成绩,我特钦佩他物理科的高分,他反说他语文功底太差。他述说他的军校生活如何严谨,我则描绘我的文科生活如何浪漫,两颗心总是从两个不同点向一个交点碰撞,一个火花闪出一个会心的微笑。
不知为什么,我的约束感一点也没有了,我的感觉是我现在面对的不是长我4岁的陌生人,反觉得是一位和蔼可亲的有共同语言的大学同学。
否则我不会当着第一次刚见面的人说出我中考前夕因看小说《射雕英雄传》而挨了妈妈几巴掌;他也不会真诚坦然地述说从上学开始,他的作业本就经常挂在墙上展览,不是因为题做得不对,而是因为蚊子般没形的小楷,直到现在他的字还不如小学生写的呢。
我扑哧地笑出声来了,他也笑,我们两个还挤眉弄眼伸舌头,仿佛一对淘气的中学生偷偷地占了老师一个便宜。
总之,一见钟情,一锤定音,我觉得这个人大概就是我需要寻找的那个人。不仅仅是一位大哥哥,也不仅仅是相知的同学。在这之前,许多厌倦读书的漫漫长夜我都幻想过我的那个人,绝不是妈妈以为班上的某某男孩,那些男孩顶多是我的朋友。
我想我将来的丈夫应该像舅舅那样有才有能力。不是作家诗人神道不食人间烟火,也不是腰缠万贯重利轻义的大款。但我做梦也没想到表哥领来的男孩会是一位现役军人,不穿军装的中尉一点行武的迹象都没有,他就是寄托终身的人吗?为什么只见一面就会产生三生缘分似的依依不舍呢?
在他向我们告别的时候,我急忙穿鞋去送他,他一再回头告诉我,他马上就要出差到外地几天,一回来就来看我。
送他送到大门外,说不出内心的失落;送到大道旁看他频频挥手之间又包含茫然。我忽然觉得,这回我可不是闹着玩,——我要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