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初识黄浦江　吟咏岳阳楼

——毛泽东与刘大杰谈诗

刘大杰：1904—1977年，湖南岳阳人。1952年入日本早稻田大学研究院，撰写《支那女儿》、《昨日之花》等作品。回国后历任安徽大学教授、四川大学中文系主任、暨南大学文学院院长、大东书局编辑等。新中国成立后，任复旦大学教授兼中文系代主任、全国文联常委、农工民主党上海市委副主委等。代表作《中国文学发展史》、《魏晋人物思想论》、《红楼梦思想与人物》、《德国文学概论》等。

1．毛泽东吟咏岳阳　刘大杰背诵《贾生》

1965年6月20日，毛泽东在上海西郊旧式别墅里与复旦大学教授刘大杰畅谈古典文学。刘大杰是岳阳人，岳阳在古时又叫巴陵，毛泽东听了刘大杰的介绍，马上愉快地吟咏了一首杜甫的《登岳阳楼》：

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

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

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

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

因为是毛泽东单独约见的刘大杰，刘大杰稍微有一点拘束，朗诵完这首诗，刘大杰也随着毛泽东一起进入了杜甫的诗情画意之中，紧张的情绪不知不觉就消失了，毛泽东和刘大杰由这首诗开始，进入了谈诗论词的正题。

当时，刘大杰就蔡琰的《胡笳十八拍》正与郭沫若进行交流和探讨，同时还就中国文学的现实主义问题和茅盾进行论辩，毛泽东对这些情况都非常关注，所以就幽默地说：“你现在和沫若不睦，和茅盾矛盾。”

刘大杰禁不住笑了。

之后毛泽东和刘大杰又谈到了陶渊明、韩愈、李商隐等。由于李商隐写过很多“无题”诗，对于这些诗历来争论比较多，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所以刘大杰就自然问到了李商隐的“无题”诗。毛泽东发表意见说：“‘无题’诗要一分为二，不要一概而论。”诗人将很多诗冠以无题，本身就说明了诗人的难言之隐，每一首诗一定有其自己的特殊情况，一概而论是不对的。毛泽东的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充分显示了毛泽东对李商隐诗的深刻理解和熟知。接着毛泽东还谈到了李商隐的《贾生》、杜牧的《题乌江亭》，毛泽东对刘大杰说：“要多商量，宁肯存疑，不要轻易作结论。真理是越辩越明的，还是要投入到百家争鸣中去。”

过了两天，毛泽东和刘大杰又进行了一次交谈。毛泽东问刘大杰：“《贾生》一诗能背得出来吗？”

刘大杰立刻背诵道：

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毛泽东喟然而叹，说：“写得好哇！写得好！”

2．鸿雁传书论“无题”　主席回信释疑问

根据毛泽东和自己谈话的内容以及一些观点，70年代，刘大杰对自己的《中国文学发展史》进行修改。当时，他认为韩愈虽然不是法家，但也不是醇儒，并且举出了《进士策问十三首》之五、《后汉三贤赞》、《读墨子》、《讳辩》、《毛颖传》等文作为论据，对韩愈的思想进行了详细的分析，给毛泽东写了一封长信。

毛泽东历来是主张一分为二的，而且毛泽东对韩愈还是有好感的，在少年时代读了很多韩文，根据袁大胡子的建议还专门练习过韩愈的写作风格，在延安的时候和丁玲等也谈起过韩文，所以不忍心将韩愈一棒子打死，就接受了刘大杰的观点，给刘大杰回了一封信：

送上海复旦大学刘大杰教授先生：

我同意你对韩愈的意见，一分为二为宜。李义山无题诗现在难下断语，暂时存疑可也。奉复久羁，深以为歉，诗词与论，拜读欣然，不胜感激。

毛泽东

二月十二日

于是，刘大杰于1976年出版的《中国文学发展史》（第二册）中，提出了“韩愈不是醇儒”的观点。虽然在今天看来这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在当时一片大骂韩愈的声音中，能够听到一种不同的声音，这是非常难得的了。

3．五首七绝颂总理　两首七律哀主席

1976年1月8日，周恩来总理不幸逝世。当时上海某报向刘大杰约稿，准备刊登几首哀悼诗。刘大杰生前和周总理有过几次交往，给刘大杰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刘大杰突闻周总理辞世的噩耗，内心无比哀伤，立即写下了《哀悼周总理》的五首七绝。可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刘大杰写的五首七绝竟然没有刊登，传闻说“刘大杰写的诗对周总理的歌颂太过分了”。刘大杰非常生气，一气之下将自己写的五首七绝寄给了毛泽东。

然而，就在刘大杰捧读毛泽东回信数月之后，毛泽东也于9月9日永远地离开了，刘大杰听到这个噩耗悲痛万分，于9月12日又写了二首《哀悼毛泽东逝世》的七律，

其一云：

秋风卷地动哀音，八亿神州带泪吞。

革命一生怀宇宙，宏文四卷转乾坤。

余年岂敢忘遗训，没世犹难报厚恩。

思想阳光永不落，千秋万代颂功勋。

其二云：

石破天惊报讣音，吞声无语泪纷纷。

巨人形象空天地，革命航程变古今。

开国兴邦千世业，防修反帝万年心。

残生坚走红旗路，努力登攀答盛恩。

第二年冬天，刘大杰也溘然长逝，终年73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