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艺美学要略·学说与流派·味外之旨,韵外之致
唐人司空图论诗主张。所谓“韵”、“味”,司空图自己的解释是: “近而不浮,远而不尽,然后可以言韵外之致耳”。“江岭之南,凡是资于适口者,若醯,非不酸也,止于酸而已;若鹾,非不咸也,止于咸而已。华之人以充饥而遽辍者,知其咸酸之外,醇美者有所乏耳。” (《与李生论诗书》)司空图这里只作了比喻性的描述。其实,用“味”、“韵”以评画品诗,由来已久。六朝时的范晔、陆机、刘勰、钟嵘曾以“味”论诗,其中以钟嵘的阐发较为系统。其《诗品序》言: “五言居文词之要,是众作之有滋味者也”,将赋、比、兴三者“酌而用之,干之以风力,润之以丹彩,使味之者无极,闻之者动心,是诗之致也”,而“理过其词”,缺乏形容性,必然“淡乎寡味”。钟嵘的“味”论,主要是针对魏晋以来玄言诗“理过其词”之弊而发的,强调的是以景传情,形象生动,含蓄蕴藉。司空图的“味”则是刘勰、钟嵘以来的“味”论的进一步发挥,由诗内之味,扩展到“味外之旨”。“韵”,本指音韵。六朝以来,始用于品人品画。如《世说新语》中常用“风韵”、“神韵、” “气韵”“逸韵”等等,南朝谢赫《古画品录》定作画六法,则“气韵生动”居首位。 “韵”的含义于是由人的气度、韵致,延伸到艺术形象的生动传神。这样,“韵”作为审美标准。逐渐成为艺术创作和艺术鉴赏之最高范畴。司空图的“味外之旨,韵外之致”,与其“象外之象”、“景外之景”的意思大同小异,其核心思想是要求艺术达到虚与实,显与隐,有限与无限有机统一的完美境界。以实写虚, 虚实结合,不可求之于形象之中,而当求之于形象之外,其“韵”“味”如水月镜花,兴象玲珑,“羚羊挂角,无迹可求。”以显含隐,显隐有致,要求艺术创作“离象得神”。诚如清人郑绩所言: “何为味外味,笔若无法而有法,形似有形而无形,于僻僻涩涩之中,藏活活泼泼地……只以意会,难以言传,正谓此也”其“韵”、 “味”如空中之音,不可直寻,只凭神悟。虚实结合,显隐有致,便可在有限的艺术观照里,蕴含无限的悠远情思, “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
按这种主张看,艺术创作不宜太实太执着,通过具体的感情的物象描写,给人以丰富的联想和想象,做到含蓄空灵,余味无穷。司空图这种以有限求无限的含蓄空灵的美学追求,发展和丰富了中国的传统美学,它对王夫之、刘熙载、王国维的“意境”说,严羽的“妙悟”说,王士祯的“神韵”说都有十分明显的影响。但它过于追求空灵的倾向,在艺术批评上必然把直面生活的激昂慷慨之作,排除在佳作之外,因而也有不利于文学发展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