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文淑慧任光

高尔基

在苍茫的大海上，风聚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象黑色的闪电高傲地飞翔。

一会儿翅膀碰着波浪，一会儿箭一般地直冲云霄，它叫喊着，——在这鸟儿勇敢的叫喊声里，乌云听到了欢乐。

在这叫喊声里，充满着对暴风雨的渴望!在这叫喊声里，乌云感到了愤怒的力量、热情的火焰和胜利的信心。

海鸥在暴风雨到来之前呻吟着，——呻吟着，在大海上面飞窜，想把自己对暴风雨的恐惧，掩藏到大海深处。

海鸭也呻吟着，——这些海鸭呀，享受不了战斗生活的欢乐：轰隆隆的雷声就把它们吓坏了。

愚蠢的企鹅，畏缩地把肥胖的身体躲藏在峭崖底下。……只有那高傲的海燕，勇敢地，自由自在地，在翻起白沫的大海上面飞翔!

乌云越来越暗，越来越低，向海面压下来，波浪一边歌唱，一边冲向空中去迎接那雷声。

雷声轰响。波浪在愤怒的飞沫中呼叫，跟狂风争鸣。看吧，狂风紧紧抱起一堆巨浪，恶狠狠地扔到峭崖上，把这大块的翡翠摔成尘雾和水沫。

海燕叫喊着，飞翔着，象黑色的闪电，箭一般地穿过乌云，翅膀刮起波浪的飞沫。

看吧，它飞舞着象个精灵——高傲的、黑色的暴风雨的精灵，——它一边大笑，它一边高叫……它笑那些乌云，它为欢乐而高叫!

这个敏感的精灵，从雷声的震怒里早就听出困乏，它深信乌云遮不住太阳，——是的，遮不住的!

风在狂吼……雷在轰响……

一堆堆的乌云，象青色的火焰，在无底的大海上燃烧。大海抓着金箭似的闪电，把它熄灭在自己的深渊里。闪电的影子，象一条条的火蛇，在大海里蜿蜓浮动，一晃就消失了。

——暴风雨!暴风雨就要来啦!

这是勇敢的海燕，在闪电之间，在怒吼的大海上高傲地飞翔。这是胜利的预言家在叫喊：

——让暴风雨来得猛烈些吧!……

1901年3月 (戈宝权 译)

1901年的俄国，随着工人运动的高涨，觉醒的革命群众日益走向团结和斗争，一场即将来临的革命暴风雨正在酝酿之中。站在历史潮头的无产阶级革命作家高尔基，以自己在斗争中的亲身感受，怀着昂扬的革命激情，谱写了鼓舞人们迎接革命高潮到来的英雄战歌《海燕》。

《海燕》是一篇构思精巧、景象壮美、气势恢宏的散文诗。

作者在总体构思上，选取了风云雷电、大海波浪、海燕以及海鸥海鸭企鹅等自然景象与海上鸟类，抓着它们与俄国现实阶级斗争形势和其中的各派人物相契合的特点，予以全方位的象征。海燕是叱咤风云的无产阶级战士的化身；气势雄浑、汪洋恣肆的大海波浪，象征着人民群众的革命力量；即将来临的暴风雨，暗示着革命的高潮。风云雷电体现了疯狂一时的反动势力；海鸥海鸭企鹅，代表了惧怕革命的资产阶级自由派、机会主义者和立宪民主党人。这种象征的手法，能够以形象、简约的文字涵盖极其复杂丰富的现实生活，并得以躲过愚蠢的沙皇检查官，使之广为传播，成为激励人民群众的巨大的精神力量。正如高尔基说的：“在象征下面，可以巧妙地把讽刺和大胆的言语掩蔽起来，在象征中可以注入很大的思想内容。”

作者在《海燕》中，通过具有象征意义的气象壮阔的画面，准确地展示了革命形象的急骤变化。

诗篇前六节，描绘了暴风雨的起初酝酿阶段。苍茫的大海开始骚动，翻起了白沫；风在聚集着乌云。双方都在准备着力量，预示着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搏斗的到来。而在这海天之间，勇敢的海燕在高傲地飞翔，它象闪电一样敏捷，象箭一样锋利。这种战斗的勇气，来自它对于旧世界的愤怒，对于新世界的胜利信心。它带着欢乐的战斗激情，呼唤着革命高潮的到来。而那些胆怯畏缩的海鸥海鸭企鹅，既是资产阶级自由派和机会主义者在革命面前的丑态的活现，也是对海燕的英雄气概的衬托。

诗篇的第七节至十一节，写风云雷电和大海波浪间态势的迅猛变化。乌云咄咄逼人地向海面压下来，雷声轰响，狂风恶狠狠地抱起巨浪摔到峭崖上；波浪愤怒地呼叫，冲向空中去迎接雷声。这是暴风雨的前奏。在这两种力量决战前夕的前哨战中，海燕以高昂的乐观主义情绪和战斗激情，象闪电一样急速，象箭一样势不可挡地穿过乌云，并用翅膀刮起波浪的飞沫。它和反动势力勇猛战斗，又以自己冲锋陷阵的气势去感召群众、鼓舞群众。正因为这样，作者用神话中反抗上帝的“精灵”来称誉海燕。它不仅有向旧世界挑战的勇气，而且还预见到社会的发展规律。它从雷声的震怒里，看到了貌似强大的敌人的虚弱本质。“乌云遮不住太阳”，这是它的信念，也是历史的回答。

最后五节，写战斗进一步激化。“风在狂吼”，“雷在轰响”，乌云象青色的火焰在大海上燃烧；大海怒吼着，把闪电熄灭在自己的深渊里。这惊心动魂的鏖战，有如火药库的导火索在急速燃烧，一场改天换地的大爆破就要发生了。海燕，这预言暴风雨的信使，信心百倍地呼唤这一历史时刻的到来：

“——让暴风雨来得猛烈些吧!……”

作者就是在这种具有象征意义的典型环境中，塑造了海燕，这一无产阶级革命战士的典型形象。

《海燕》，是一首无产阶级革命英雄主义和革命乐观主义的热情颂歌，是一首召唤人民、鼓舞人民用革命手段去创造新世界的战歌。它反映了历史的要求，镕铸了时代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