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龍榆生書》原文与赏析

《與龍榆生書》原文与赏析

夏承燾一九三四

《與龍榆生書》古诗句出处:夏承燾(一九〇〇~一九八六),字瞿禪,晚年改字瞿髯,別號謝鄰、夢栩生,室名月輪樓、天風閣、玉鄰堂、朝陽樓,浙江溫州人。曾任之江大學、浙江大學教授,一九四九年後任中國科學院文學研究所兼任研究員、中國科學院浙江分院語言文學研究室主任兼研究員、文學研究雜志編委、詞學雜志主編、中國唐代文學學會顧問。著有唐宋詞人年譜、唐宋詞論叢、姜白石詞編年箋校、夏承燾詞集、天風閣詩集、天風閣學詞日記等。

榆生吾兄左右:

虎跑別後,久疏往覆,乃承先施,至感至感!

謝君玉岑,竟止於斯,為之淒哽不勝!前月十五之夕尚來兩快函,屬代求孟劬先生書箑,以為枚生之發。不謂遽有二十夜之耗。傷逝自念,慟歎連日。

昨檢其遺札百餘通,近年所遺,屢以不得晤兄長談為憾。兄與玉岑,六七年前曾一面於彊村先生席上,豈其後遂無緣再覿耶?猶憶往年暑假,自杭歸溫,玉岑來視弟滬上旅舍。十年闊別,話至二更方別。本約次早同詣兄真茹,屆時來電云小極,不果偕行。弟從此遂與玉岑永訣,其時為廿二年六月廿八夜。

以後屢約相見而屢愆期。去秋邀其來杭,看西溪蘆雪。覆書謂戀戀一枝,不得遊衍。今春欲往常州視其病,亦坐阻雨因循,須臾不緩,遂致交臂隔生,傷哉傷哉!

玉岑之詞,必傳無疑!來書好論列清詞,必於此有深造。弟甚愛其悼亡諸什,大似夢月、飲水,彼謙讓不遑。昔蕙風論樊榭、容若,一成就,一未成就,而成就者非必較優於未成就。玉岑困於疾疢,限於年齡,學力容不如朱、厲,若其吐屬之佳,冰朗玉映,無論弟輩當在門牆衿佩之列,即凌次仲、陳蘭甫,亦將變色卻步。此尹梅津所謂「非煥之言,四海之公言」也。

玉岑卒前一月,弟抵書屬其收拾舊作,欲為代刊,彼匆匆無覆。頃聞其家尚存全稿,擬求得,為其手寫付印。往年遼東陳慈首先生即世,玉岑約弟理董其遺書。滬亂猝發,遂以擱置,至今耿耿!今日玉岑之事,弟必期無負。其有手跡在尊處者,望檢寄借鈔,並求於滬友處廣為搜訪,此情無殊身受也!

玉岑愛朋友若性命,接其溫煦,自慚鄙野;而體氣過弱,病嘔血十載。喪偶之後,益深苑結。客歲書來,猶殷殷勸弟節嗇精力,勿以無涯傷有涯。不能自照,乃躬蹈之。覽其遺箋,為之腹痛!因念吾兄與弟皆甚孱薄,兄尤篤學過度,不可不以玉岑為戒!

弟半月以還,廢書不讀,囑寄詞刊稿,擬暫錄短文塞責。二主二窗諸譜,皆憚於整理矣。下期詞刊,請登一啟事悼玉岑,並為徵求遺著。俟暇當檢其遺詞及手札奉閱,報劉詔隔世之書,掛徐君空壟之劍。懷茲養養,想其拳拳也。

七期詞刊已到,正中譜單刊本未來。此編復視後多不滿,可勿亟亟耳。復承著安。不次。

弟夏承燾頓首五月八夕

客冬弟自京返杭,過常州未一晤玉岑,曾集白石句題其孤鸞室。此為弟二人末次文字因緣。茲並錄出求教。孤鸞,玉岑悼亡後署名也。

想佩環月夜歸來,更何必十分梳洗;又喚我扁舟東下,衹可惜一片江山。

《與龍榆生書》古诗句出处:集評

《與龍榆生書》古诗句出处:【王玉祥】 恭讀夏翁遺札,追憶當年於京華朝陽樓從其學詩,諸般情景,復現眼前,宛然如昨。【胡可先】 清梁章鉅退庵隨筆云:「凡朋友契闊之餘,必借尺書以通情款。嘗見有深交密契,一分手而音訊缺如者,非必其恝也。」夏氏此書,則旣是契闊,更兼生死也。與榆生則契闊之餘,於玉岑則生死之後。讀夏承燾學詞日記,其中載往覆書札甚多,多爲論學術兼敘友情之宏文,可見夏氏爲人爲學爲文,皆爐火純青。夏承燾致謝玉岑書札,今存七十餘通,沈迦編爲夏承燾致謝玉岑手札箋釋,讀之更見二人之摯情可慕也。【穆如】 反覆叮嚀,老婆心切。是眞師友交誼。悼念玉岑之句,亦不啻爲之立傳。【徐晉如】 逸筆草草,亦殊有情致。附末如青峰江上,思回曲表。【陳渺之】 文字骨肉,篤於友道,前輩儀型,至爲感人。孰謂文人必相輕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