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
[伊朗]穆罕默德·赫加泽
听说，在雷扎耶市附近的一个村庄里，有一位一百三十岁的老人。我们前去拜访，一路谈论长寿。年轻人谈笑风生。我从青年们的谈笑声中发现，在他们眼里，“老”是滑稽可笑的。真怪，他们从不用“老”的镜子照一照自己明天的样子！一位上年纪的随行朋友，引经据典，激动地说：“人的自然寿命更长，过错在我们自己，我们用‘欲望’的剪刀，剪短了生命的绳索！”这位朋友慷慨陈词，并非鞭策青年，因为他知道年轻人不怕老，也不相信自己会老。他说出内心的愿望，是为鞭策自己。
我们来到老人的家。老人坐在垫子上，背靠着墙。他发觉我们走进屋子，望着我们。从他的头部的动作和眼神，看得出他在对我们说什么，但听不清他的声音。
女佣贴在他耳边说，某某先生是位庄园主，同朋友拜访来了。
老人双眉一锁，略微一想，说：“我认识，欢迎你。”说话的声音听着费劲、难懂。
两个人搀扶着老人的胳膊，在他耳边说：“站起来，他们要给您拍个照。”他像个睡意蒙眬的孩子，不由自主。倘若没有那两个人的帮助，会摔倒的。我思索着：“我们手脚灵活，有时尚且为无能苦恼，这个无能的可怜人，却为何至今未因害怕无能而死？他已是风烛残年，这摇曳的生命之灯，临寒风而不灭，究竟靠的是什么？”
他们把老人搀扶到椅子跟前，说：“坐下。”
老人似乎没有听见，或是不想去听，他不肯坐下。
我们中间，有一个悄声说：“他怕摔倒。”
突然，奇迹出现。老人身子一挺，站直了。他高声说：“我不怕，我从来没有怕过！”
我终于明白：老人的生命靠勇敢延续。
是的，我们的软弱、悲伤和短命，都是因为害怕——怕病痛、怕穷困、怕落后、怕倒霉……不然，一个勇敢的人，寿命要超过一百三十岁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