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蠢事的“前奏”》哲理故事小说

干蠢事的“前奏”

[美国]罗伯特·福尤姆

那是1959年的夏天,我在一个小客栈找到一份在柜台值夜班和给马厩添饲料的工作。每晚当班时,总见即将回家的老板不客气地告诫“不可马虎。我会天天查的!”那时我22岁,刚从大学毕业,血气方刚,对这位从无笑容的老板大为不满。

一星期过去了,雇员们每天一顿的午餐一成不变:两片牛肉熏肠,一点泡菜和粗糙的面包卷。我越吃越没味。午餐的钱竟还是从我们的工资中扣除的。“简直是法西斯分子!”我变得难以忍受了。

我确实被激怒了。没有发泄的对象,我只能向来接我夜班的西格蒙德·沃尔曼大发牢骚。我宣称:“总有一天,我要端一盘牛肉熏肠和泡菜去找老板,把这些东西一古脑儿朝他脸上扔去。”“这地方真见鬼,我马上卷铺盖离开这里!”

我越讲火气越大,滔滔不绝地嚷嚷了近二十分钟,中间还夹杂着拍桌子声和下流的骂骂咧咧。此刻,忽然注意到西格蒙德·沃尔曼一直不动声色地坐在那儿,用他那悲伤、忧郁的眼神看着我。他当然有充分的理由悲伤、忧郁、因为他是犹太人,奥斯威辛集中营的幸存者,瘦弱,不停地咳嗽整整伴随了他三年。他似乎特别喜欢夜晚的工作,这样他感到安静,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回忆可怕的过去。对他来说,最大的享受莫过于没有人再强迫他该干什么。在奥斯威辛,他就梦想着这个时光。

“听着,福尤姆,听我说,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不是熏肠,不是泡菜,不是老板,不是厨师也不是这份工作。”

“我有什么不对?”

“福尤姆,你认为自己什么都懂,但你连小小的挫折与真正的困难都分不清。假如你摔断了脖子,假如你整日填不饱肚子,假如你家的房子着火了——那才是遇到了难以对付的困难哩。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尽如人意,生活本身就充满矛盾,它像大海波涛一样起伏不平。学会区分什么是小小的挫折,什么是大的困难,不为小事而发火,你就会长生不老。祝你晚安。”

在我的一生中,很少有人这样看透我。在漫长的黑夜中,西格蒙德·沃尔曼朝我这个大饭桶踢了一脚,在我脑子里打开一扇窗户。

如今,30年过去了,每当我面临困境,遇到挫折,想大发其火,怨天尤人时,一张悲痛而又忧伤的脸就出现在我面前并问我:“难以克服的困难,还是小小的挫折?”

生活之海波浪起伏。麦片粥结块了,或者胸腔里出现肿块,这当然完全不同,但是有人却似乎分辨不清,动辄发火,干出蠢事。晚安,西格蒙德·沃尔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