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童话《包 蕾·猪八戒吃西瓜》鉴赏
包蕾
唐僧、沙僧、八戒、行者一齐到西天去取经。一路走来,到了一个地方,看见前面有一座高山。山上是黄土乱石,没有一棵树木。山下是荒地,没有一户人家。
唐僧说:“大家都走累了,到哪里歇一歇才好。”行者抬头向前一看说:“前面有座古庙,到那里再歇,快点走吧。”
这时候,正是六月天气,太阳晒得人嘴也干了,舌头也焦了。他们四个人,已经过了中午还没吃饭,也没喝水,又饿又渴,真想赶到庙里,喝上几碗凉茶,吃上几个馒头。哪知到了庙里,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行者说:“师父不要着急,你们在这里休息休息。我出去找点果子来!”说着就要走。八戒在旁边听见了,心想:“我跟他一起去,要是找到果子,就可以早点吃到。”他连忙对唐僧说:“我也去!”唐僧说:“好吧,你们早去早回!”
八戒跟行者出了门,脚踩在晒热的干地上,被烫得难受,心里就后悔了,可是又不好意思不去。走了一程,看见路边有棵白杨树,八戒想:“要是能在这树下睡一会儿多好!”他就假装肚子痛,嘴里“哎呀,哎呀”叫起来。行者问他:“怎么了?”他说:“哥啊,我肚子痛,走不动了,你自己去吧!我在这里等你,要是找到果子,快点回来,可别自己吃了。”行者知道八戒偷懒,也不说穿他,就说:“好吧,你就在这里等着,不要走开。等我采了果子回来,一起去见师父,分果子给你吃。”八戒连忙答应:“好的,好的。”
行者点点头,一个筋斗翻上天去了。八戒等他走了,就在白杨树旁躺下。他正想睡一会儿,忽然看见山脚下,有个绿油油的东西,阳光照得闪闪发光。八戒连忙起来,跑过去一看,原来是个大西瓜。八戒心里高兴极了。
八戒把大西瓜搬到树下,拔出刀想要把西瓜切开吃掉,但心里又想:“师父和沙僧在庙里等着呢,我不能自己一个人吃这个大西瓜。”他想不吃,可又实在嘴馋,看着这个绿油油的大西瓜,直流口水。
他忍不住举起刀,把西瓜切成四块。一边切,一边说:“师父!我把这瓜切成四块,我只吃自己的一块,也说得过去。”说着拿起一块,大吃起来。
再说行者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来到南海边上。这里到处开满鲜花,树上结满了果子,桃、杏、梨、枣,什么都有。真是个好地方。行者来不及细看,急忙爬上树,摘了许多蜜桃、甜枣、玉梨、黄杏……解下围裙,满满地打了个包袱,往身上一背。又一个筋斗,回到原来的地方,正要落下,忽然一想:“慢着,让我先看看八戒在干什么。”就停在半空中,从云缝里往下看,正巧看见八戒在吃西瓜。
行者想:“找到大西瓜,躲在这里一个人吃,把师父和我们都忘了。”正想下去,看见八戒吃完一块以后,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便停住细听。只听见八戒说:“一块瓜不解渴,我再把猴子的一块吃了吧!留下两块给师父和沙僧,也说得过去。”行者听了心想:“他还记得师父和沙僧,就吃了给我的那块,也不去说他了。”只见八戒几口就把那块西瓜啃完了,接着又说了:“可越吃越想吃了,嗨!我把沙僧的一块也吃了吧,给师父留下一块,也说得过去。”说着又捧起一块吃起来。行者看了心想:“这傻子也真贪吃。总算他还记得师父。”这边行者在空中想,那边八戒又把一块西瓜啃光了。
想不到他捧起最后一块西瓜来说:“师父,师父!不是老猪不留给你吃,一来是老猪实在口渴;二来只拿回去一块西瓜也不好意思,就让我代你吃了吧。”说着就把西瓜往嘴里送。行者看了又气又好笑,心里骂着:“馋猪!有了吃的,什么都忘了!”便在空中叫了声:“八戒!”
八戒听见有人叫他,心慌了,捧着西瓜,不知怎么办好。行者又叫了一声:“八戒在哪里?”八戒不敢答应。他想:“要是猴子知道我在吃瓜,多不好意思呀。”想着连忙把手里的西瓜皮扔得远远的,又连忙捡起地上的三块瓜皮,使劲一丢,丢得看不见了,这才放心。他又掀起袍子擦了擦手,行者在半空中看得明白,慢慢地从空中降落下来。八戒看见赶忙跑过去说:“哥哥辛苦啦!”行者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说:“你这半天在干什么?”八戒说:“没干什么,就在树下睡了一会儿。”说着伸出舌头舔舔嘴唇。行者看着笑问:“你做梦吃果子了?”八戒连忙说:“没有,没有,嘴还干着呢。”行者说:“我倒采了些果子,你方才肚子痛,不敢给你吃了。”八戒才吃了个大西瓜,肚子正胀着,就说:“不忙,不忙!先带回去送给师父和沙僧吃,我不着急。”八戒就跟着行者回去了。
才走几步,八戒就踏上一块西瓜皮,摔了一跤,脸都跌肿了。行者连忙把他扶起来,问他怎么这样不小心。八戒站起一看,是自己丢的西瓜皮,不吱声儿了。行者倒骂起来:“是哪个家伙把西瓜皮乱丢,害得八戒摔了一跤!”一边又对八戒说:“你摔这一跤,就算是给师父磕了个头吧!”八戒忙说:“不要紧,不要紧!没摔痛。”
想不到走了十几步,八戒又踏上一块西瓜皮,身子一摇,跌倒了。行者把他扶起,叫声:“哎呀,又是哪个家伙?偷吃了西瓜,把西瓜皮乱丢。”八戒看了一下西瓜皮,心想:“真倒霉!”行者忙说:“不要生气,这一跤就算给沙僧行礼吧!”八戒也不敢多嘴,继续往前走。
这回,八戒倒是小心了,眼睛看着地,一步一步走。偏偏行者跟他谈起南海地方多么好,到处都有果子吃。八戒听了,心里只想到南海去吃果子,忽然脚下一滑,跌倒在行者旁边。行者笑着扶起他,说:“八戒!干吗给我磕头呢!”八戒低头细看,又是一块西瓜皮,心里想:“真奇怪!那几块西瓜皮怎么都被我踩上了。”
来到庙前,八戒心想:“总算到了,让我老猪进去,好好休息休息,这一路摔得我好疼。”心里一急,脚步加快,一不小心,又摔了一跤。行者在旁笑起来说:“真是个好徒弟,没进庙门,就给师父磕头啦!”
行者扶着八戒进去。唐僧、沙僧看见行者带回大包果子,十分高兴,又看见八戒脸上一块青一块红,肿了一大半。忙问:“这是怎么了?”八戒哼着说:“别提了!是我不该一个人吃西瓜,一路上才踩到我吃的四块西瓜皮。”
传世名著是前人留给后人的瑰宝。总有作家被它们吸引,试图再度挖掘,让瑰宝重放异彩。包蕾的《猪八戒吃西瓜》就是在家喻户晓的中国古典名著《西游记》基础上进行的一次成功的再创作,妙趣横生,令人喜不释手。
《猪八戒吃西瓜》说的是唐僧师徒四人到西天取经途中觅食的一个小插曲。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教授夏志清在他的《中国古典小说史论》中指出,对于《西游记》而言,“食物无疑是小说中一个突出的主题”。他给了猪八戒这么一个一针见血的评价:“一个经过一天辛苦的旅行后,只求一顿饱餐作为补偿的贪吃者。”
《猪八戒吃西瓜》正是围绕着“食物”这一主题,紧紧扣住猪八戒和孙悟空这两个人物原有的性格特点,做足文章。孙悟空还是那个孙悟空,执著,无私,具有超人的悟性和嘲弄一切的精神,对取经事业和师父忠心耿耿;猪八戒还是那个猪八戒,自私、忌妒、懒惰、胆小贪吃,沉湎于世俗生活的享受。然而这两个人一旦在“食物”这个主题上碰撞,就会有戏。可不,师徒四人西天取经一路来到荒山野岭,人迹杳然,找食物的重担孙悟空自然揽了过来。猪八戒一反往日之懈怠,说要跟孙悟空同去,他心里存的还是私欲,“我跟他一起去,要是找到果子,就可以早点吃到”。觅食途中,猪八戒故态复萌,假装肚子疼,在白杨树旁躺下。懒人有懒福,猪八戒发现一个大西瓜,就搬到树下。猪八戒吃西瓜是全文最精彩的段落,将猪八戒的自私心理和贪吃情态描绘得淋漓尽致。猪八戒将大西瓜切成四块,原本想师徒四人一人一块,可吃了一块又想吃一块,最后一只大西瓜全都进了他的肚子里。作者写来层层递进,童趣盎然。贪吃西瓜的猪八戒此时此刻就像是一个馋嘴的孩子,自私诚可恼,憨态亦可掬。最后猪八戒踩着被自己扔掉的四块西瓜皮摔了四跤,算是对其他三人的赔礼,这与其是洞察他独吞西瓜的孙悟空对他的惩罚,毋宁说是他的自作自受。好在最后猪八戒幡然认错,承认自己不该一个人吃西瓜,为童话画上了一个寓教于乐的句号。
《西游记》中,塑造得最成功的喜剧人物是猪八戒。猪八戒象征着缺乏宗教追求和远大抱负的粗俗的纵欲生活,是一个放大了的普通世俗之人的形象。《猪八戒吃西瓜》以小见大,鞭辟入里,入木三分,为这个人们喜闻乐见的喜剧角色增添了浓浓的童话色彩。
(戴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