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童话《王宜振·钓太阳》鉴赏

中国童话《王宜振·钓太阳》鉴赏

王宜振



一座大山前,有一个小村,小村里有一个蓝莹莹的池塘,池塘里有许多小鱼。可是,村里人经常到池塘里钓鱼,鱼儿越来越少。最后,池塘里只剩下一条小灰鱼。

小灰鱼失去了那么多伙伴,多寂寞呀。小灰鱼想: 要是有一条小鱼儿给我做伴儿多好。这话被悄悄下山的太阳听见了。太阳就摇身一变,变成了一条鳞光闪闪的小金鱼,跳进了小池塘。小金鱼向小灰鱼游来,有礼貌地向小灰鱼打招呼:“小灰鱼,您好!”

“小金鱼,您好!”小灰鱼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鱼儿,心里真高兴。

小金鱼和小灰鱼在水草里钻来钻去,它们在捉迷藏。

小金鱼给小灰鱼讲故事,讲星星的故事,讲月亮的故事,讲嫦娥和吴刚的故事,小灰鱼听得入了迷。

小灰鱼给小金鱼讲蝌蚪的故事,讲蛤蟆的故事,讲大脚水怪的故事,小金鱼听得入了神。

眼看天该亮了,小灰鱼和小金鱼还说着甜蜜的话。小金鱼对小灰鱼说:“我要走了,我还有重要的事儿要做。”

小灰鱼舍不得小金鱼走,对小金鱼说:“你就住在这儿,给我做伴儿,多好啊!”

“不行啊,小灰鱼。我有顶顶重要的事儿要做。大家离不开我啊!不过,我明天晚上还会来,还会给你讲故事……”

“明天晚上,你可一定、一定要来呀!我在这片茂密的水草里等你呢。”

第二天晚上,太阳又变成一条小金鱼,跳进了这个小池塘。

第三天、第四天,一个星期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小金鱼和小灰鱼成了难分难舍的好朋友。

有一天,有一个喜欢钓鱼的人经过这个小池塘,看见小池塘里翻起几朵小小的浪花。这个钓鱼的人说:“这个池塘里还有鱼儿呢,我一定要把它钓上来。”

就这样,小灰鱼就被钓走了。

这天晚上,太阳变的小金鱼,又向小池塘游来。可它找呀,找呀,找遍了每一片草丛,就是没有找到小灰鱼。小金鱼想,一定是小灰鱼被钓走了。小金鱼失去了好朋友,心里伤心极啦。它哭呀,哭呀,眼泪流进小池塘,把小池塘都涨满了。小池塘的水溢出来,淹没了一大片田地……

眼看天该亮了,小金鱼没有一点儿心思变成太阳,回到天上去。它躲在一片水草里,蒙头大睡起来……

“都七八点钟啦,还不见太阳出来。这是怎么回事?”人们相互议论着。

“都九十点钟啦,还不见太阳出来。”人们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都感到十分奇怪。

“哎呀呀,不好啦!太阳丢啦!太阳丢啦!”人们大呼小叫着。

没有太阳可不得了,庄稼不长了,花儿不开了,全世界的人都沉浸在黑暗里,这可怎么过日子啊!

于是,联合国召开各国领导人参加的紧急会议,发动全世界的人(包括小孩子在内),去寻找太阳。

他们找遍了所有的平原,所有的山谷,找遍了大海,却连太阳的一丝影子也没有看见。

他们想,太阳会藏在哪里呢?这个太阳,简直像个小孩子一样顽皮,竟然在同人捉迷藏……

他们找呀,找呀,找了七七四十九天,还是没有找到太阳。这下,可把人们急坏了,人们四十九天没有见到太阳,皮肤变得像白菜叶一样白,人们仿佛感觉到,天气越变越冷,再过一段时间,要是找不到太阳,人们就会生出各种疾病来,要是形成瘟疫,那可就不得了啦。

有一个小孩子叫多克,他喜欢看童话,是一个富有朝气、富有幻想的孩子。有一天,他来到这个小池塘边,发现别处都漆黑一片,只有这个小池塘通红通红。他想,这个小池塘里一定有什么发光的东西。他拨开一蓬水草,仔细一看,水草里睡着一条奇异的小金鱼。小金鱼浑身金光闪闪,映得整个小池塘泛着红光。多克想:“这条小金鱼真有趣儿,它会不会是太阳变的呢?”他从童话书上看到过,太阳是会变金鱼的。

多克把这个发现告诉爸爸、妈妈,爸爸、妈妈又告诉村里的人。于是,村里的人都挑着灯笼,举着火把赶到小池塘边来看那条小金鱼。国王听说了,也带了一大批人,来看那条奇异的小金鱼。小池塘边真是人山人海,灯火通明。

“小金鱼是太阳,这不可能。”有人说。

“也许孩子说得对,有些现实就是孩子们幻想出来的。”也有人这样说。

“不管怎么样,先把这条小金鱼钓上来,看看再说。”国王对大家说。

于是,国王选派了一名钓鱼高手,坐在小池塘边垂钓。

一条红颜色的小蚯蚓做钓饵,在小金鱼的鳍上搔来搔去,搔呀,搔呀,小金鱼觉得身上痒酥酥的,像小虫子在爬。小金鱼睁开眼睛,打了一个长长的、长长的呵欠。它感到肚子空空的,饿极啦。扭头一看,一条蚯蚓,一条红颜色的新鲜的小蚯蚓送到嘴边,它张口一咬,小金鱼被钓了上来。

小金鱼被钓出水面,看到小池塘边人山人海,人们举着灯笼火把在寻找它。它这才恍然大悟。它似乎觉得自己犯了一个不小的错误,也许是自己太感情用事,才铸成这样的大错。它感到有点儿惭愧,有点儿对不住寻找它的人。它摇身一变,变成一个又大又红的太阳,红着脸儿,“腾”地跃上了天空……

这时,整个地球上的人们都欢呼起来,大家尽情地跳着、唱着,连小鸟、小鹿、小兔等许许多多的小动物,也加入了欢呼的行列。小池塘边,更是热闹异常。国王把多克一次又一次地高高举起,大家簇拥着他,簇拥着这位找到太阳的小朋友。

从此,庄稼又开始生长了,花儿又开始开放了,人们的一切生活又恢复了正常。可全球的人们都不会忘记,不会忘记那位寻找太阳、给人们重新带来光明的多克小朋友。

蓝莹莹的池塘,茂密的水草,失去了那么多伙伴的小灰鱼一夜一夜和太阳变成的小金鱼相会,在水草里钻来钻去,捉迷藏;它们一夜一夜说着甜蜜的话,一夜一夜彼此讲述着故事……

作者以诗人的才情和童心的浪漫营造了一个唯美的童话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故事发生的情节链也正是一条人与自然应当和谐相处的生物链: 小村的人们经常钓鱼,池塘里最后只剩下孤独的小灰鱼;化为小金鱼的太阳在抚慰小灰鱼的日子里,也体会了友谊的乐趣,所以才会在失去小灰鱼后伤心流泪,心灰意懒;惊呼“太阳丢了”的人们在寻找太阳的历程中日益苍白;富有朝气、爱幻想的孩子多克发现了奇异的小金鱼;相信“有些现实就是孩子们幻想出来的”,大人们开始钓太阳;惭愧的小金鱼意识到了自己的责任,“腾”地跃上了天空,化为太阳,整个地球上的人都欢呼起来,小鸟、小鹿、小兔等许许多多小动物也加入了欢呼的行列,庄稼开始生长了,花儿又开放了,生活恢复了正常。在这里,鱼儿、太阳、孩子、小鸟、小兔、小鹿,甚至在童话中常常被置于受检视受批判的大人们都是充满了灵性、散发着神话气质的存在。他们以情感的斑斓多彩,传递着相互依赖、相互辅佐的生存法则。

这篇童话的语言是具有穿透力的,从“钓太阳”的标题到“太阳丢了”的惊呼声,一个幻想的精灵在字里行间飘荡。它让故事中的每一个个体超越了自我生存的现实空间,自由出入于被真实拒绝的虚幻世界。但是,作者的想象是真实的,故事中的太阳、太阳变成的小金鱼、小灰鱼、孩子多克、小村的大人们,他们都是唯一的,他们的特征、习性、行为方式、语言都只属于他们自己,都不可以移植到别人身上。

太阳变成鱼的想象是奇特的,可小金鱼的“鳞光闪闪”是真实的;小灰鱼的寂寞是拟人的,可是在鱼儿越来越少的池塘,生命的存活的确岌岌可危;太阳藏在小池塘里是夸张的,可泛着红光的水面是真实的;太阳变成金鱼是传说的,可孩子的发现是坦率真实的;七七四十九天寻找失踪的太阳是荒诞的,可没有阳光的大地必定面临死亡的威胁;“钓太阳”的行为是奇异的,可是每一种生命不都是在旭日、夕阳的迎来送往中成长的么?这样,情节的幻想性和细节的真实性相互照应、相映成趣,形成一种舒缓的、弥散的张力。这是童话幻想的恣肆与节制的平衡。

(何卫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