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千金》文学人物形象鉴赏|分析|特点

李千金,是元代著名戏剧家白朴的杂剧《裴少俊墙头马上》中的女主人公。

李千金出身于官宦之家。她的父亲李世杰,为唐高宗李治的族亲,曾任京兆留守(京兆,指唐都长安,今陕西西安;留守,镇守京师之重臣),因讽谏武则天,被谪贬为洛阳总管(总管,地方高级军政长官)。李世杰曾经与工部尚书裴行俭议结婚姻,后因宦路相左,此事遂未再提起。李千金年方十八,容貌出众,兼之优越的生活条件,使她不仅精擅女工,而且深通文墨,志量过人。父母将她视作掌上明珠,百般宠爱。

十八岁正是少女情窦初开、对生活充满美丽憧憬的金色年华,可是封建礼教像一道沉重的桎梏把李千金束缚在深宅内院,寸步难行。对生活的热爱、对幸福的追求必然会同这冷酷的社会氛围发生碰撞。杂剧通过李千金随裴少俊私奔、被顽固维护封建礼教的裴行俭赶出裴府以及最后裴家父子双双认错、恳请李千金回家这一波三折的戏剧冲突,刻画了李千金热情奔放、倔强自尊、追求自己幸福的鲜明的人物形象。

上巳节令,洛阳城中的王孙士女,纷纷踏青赏花,好不热闹。独居深闺的李千金却只能同侍女梅香在后花园中排遣幽思。浓浓的春意触动了李千金深锁的内心世界,而围屏所画的佳人才子图像,更勾起她无限的感慨: “我若还招得个风流女婿,怎肯教费工夫学画远山眉。宁可教银缸高照,锦帐低垂,菡萏花深鸳并宿,梧桐枝隐凤双栖。”她对爱情的渴望,在此表露无遗。虽然,在那样的社会环境中,她无法也不可能向别人率直地倾诉自己心灵深处的这一呼唤,可是一旦机会来到面前,她便毫不犹豫地抛开精神的羁绊,将愿望变成事实。

裴行俭之子裴少俊前往洛阳采选奇花异卉,路过李家后花园,看到了正在赏春的李千金,李千金也发现了风流潇洒的裴少俊,顿生爱意,暗赞道: “呀,一个好秀才也!”梅香劝她: “小姐休看他,倘有人看见……”李千金干脆地回答: “既待要暗偷期,咱先有意,爱别人可舍了自己。”这时她已经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名声和家庭的思想准备,所以当裴少俊写诗表示自己的爱慕之情时,她立即赋诗作答,约裴少俊晚上跳墙而入,在花园幽会。不料此事被嬷嬷觑破。虽然李千金也留恋年迈的父母,可是在爱情与家庭不可兼得的情况下,她毅然选择了爱情,跟着裴少俊私奔。 这一行动,使李千金的独立人格实现了一次飞跃。

李千金的这一举动,也是她自尊自傲个性的一种表现。她心中常常自比为当垆卖酒的卓文君。所以当嬷嬷问她“你看上这穷酸饿醋甚么好”时,她答道: “龙虎也招了儒士,神仙也聘与秀才;何况咱是浊骨凡胎。”“他凭着满腹文章七步才,管情取日转千阶。”可见,她倾心于裴少俊,不仅是对他的仪容,而且是因为他出众的文才。李千金弃家出走之举,又何尝没有效仿卓文君的痕迹。

李千金在裴府一住七年,生下一双儿女。但裴少俊不敢把此事告知父母,只能把李千金母子三人藏在后花园中。对父母的思念以及七年幽居生活的苦闷,李千金心中也有许多难言的痛楚,可是她对自己的选择并不后悔: “成就了一天锦绣佳风月。”自由结合的婚姻可以令她付出任何代价,而一旦有人企图拆散、毁坏它时,李千金就要为之进行殊死的抗争了。

裴行俭在偶然中发现了李千金母子,李千金为了得到公公的承认,开始还只是忍气吞声,为自己辩解: “妾身是少俊的妻室。”“妾是官宦人家,不是下贱之人。”可是顽固不化的裴行俭根本容不得这个敢于冲破封建牢笼的女子: “妇人家共人淫奔,私情来往,这罪过逢赦不赦。送与官司问去,打下你下半截来。”李千金在淫威之下毫不屈服: “随汉走怎说三贞九烈,勘奸情八棒十挟。谁识他歌台舞榭,甚的是茶房酒舍;相公便把贱妾拷折下截,并不是风尘烟月。”裴行俭责骂她“败坏风俗,做的个男游九郡,女嫁三夫”,李千金争辩道: “我则是裴少俊一个!” “这姻缘也是天赐的!”这时,李千金并不仅仅是在维护自己的名声,她更是为了保卫心中对自由结合的爱情、圣洁的感情不被人亵渎而进行竭力的抗争。虽然,她面对的是气势汹汹的公公,丈夫在这关键时刻又临阵脱逃,写下休书,李千金孤立无援,势单力薄,但她丝毫没有退缩之意。当裴行俭以将玉簪磨成针、用游丝系银壶去井中汲水之事来刁难她时,她忍无可忍,对公公的痛恨、对丈夫的伤感化作了悲切的呼喊: “他毒肠狠切,丈夫又软揣些些。”无情的现实把她美好的梦想碾得粉碎,最终她还是被赶出了裴府。

带着一颗被深深刺伤的心,李千金回到了自己的家。父母已经亡故,她只能同梅香二人共度时光。依旧是深宅内院,闺闱紧锁,可是她的内心再也无法平静,对孩子的思念,对丈夫的眷恋,使她难展愁眉: “冷清清绿窗朱户,闪杀我独自离居。”虽然她渴望着一家团圆,然而当状元及第的裴少俊前来认错,要求重修旧好时,她断然拒绝了: “你娘并无那子母情,你爷怎肯相怜顾?” “他道我更不贤达,败坏风俗,怎做家无二长,男游九郡,女嫁三夫。”惨痛的教训使她不敢再有过高的企求,宁肯让愿望留在心底。她要保持自己人格的尊严和完整:她跟着裴少俊私奔,是为了追求自由的爱情;现在裴少俊虽然已功成名就,但她也不希罕,她不愿让自己珍贵的感情去依附这些世俗的东西。她的真挚、倔强的性格由此进发出炫目的光彩。当裴行俭前来劝她回裴府时,李千金更是竭尽嘲讽、挖苦之能事,吐出了心中的怨气。只是因两个年幼儿女的苦苦哀求,母子情深,无法割舍,李千金才答应了重返裴府。这次却是昂首挺胸、正大光明地走进去的,她用自己执着不懈的追求、付出了昂贵的代价,才赢得了自己幸福的生活。

李千金的爱情、婚姻道路曲折、艰辛。剧中随着矛盾冲突的展开,逐步揭示了她性格的各个侧面。最初,她是个天真、纯洁、热情的少女,对幸福的追求、爱情的渴望,使她毅然离家出走;在裴家花园隐居达七年之久,这时她是一个忍耐力极强的朴质的女子形象,而最后,她在裴行俭的淫威面前不低头、名利之前不妥协,更使她的倔强、正直的性格特征得到鲜明的表露。特别是李千金敢于向顽固的封建礼教挑战,更是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国古代描写青年男女爱情的戏剧作品数量极多。生活经历和家庭环境与李千金相似的有《西厢记》中的崔莺莺、《牡丹亭》中的杜丽娘,但崔、杜二人最终都屈服在封建家长的礼法之下。而李千金则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勇敢地挣脱封建礼教的锁链,去追求自由幸福的爱情,经过艰苦的斗争,最终取得了胜利。这样的内容和思想境界在古代戏剧作品中是不多见的,李千金的人物形象也因此具有了积极的意义和鲜明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