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郎伟

中篇小说。作者孙犁。小说原载《人民文学》1956年第12期，后收入《孙犁文集》(一)(百花文艺出版社1981年12月第1版)。这是一篇描写当代农村生活的作品。黎老东是这个村子里唯一的木匠，家里很穷。他老婆早死，留下六个孩子。前些年，他曾经下过狠心，把大孩子送到天津去学生意，把其余的儿子，分别托给亲朋，自己背着手艺箱子，下了关东。在那遥远的异乡，他受了许多苦楚，却一无所获，空着手回来了。此后，日子反倒过得更加艰难。铁匠傅老刚不是这个村里的人，却每年都要来村里一次。麦收、秋忙开始的时候，傅老刚就带着两个徒弟来到村里，为村里人的镰刀和锄头加钢，也打造一些其他的生活用具。渐渐地，黎老东与傅老刚似乎成为莫逆之交。这一年，傅老刚从山东老家把女儿九儿带来了。黎老东最小的儿子六儿成了九儿最要好的小伙伴。也就在这一年，开始了抗日战争。黎老东把在家的两个较大的儿子送到抗日前线去了。兵荒马乱里，傅老刚没能按时返乡。在这些年月里，木匠、铁匠除去为农业生产服务，还都要为战争服务。傅老刚的两个徒弟，不久也参加了八路军附设的兵工厂。漫长而残酷的战争终于结束。因为多年不回故乡，傅老刚急于带女儿回去看望一下。临走的那天晚上，黎老东打了一壶洒，给老朋友送行。席间，黎老东说他看出来六儿和九儿一对小男女感情还合得来，如果铁匠不嫌弃，就让女儿做他黎老东的儿媳妇吧。傅老刚说孩子们年纪还小，等他和女儿从老家回来再议这事。黎老东心里凉了半截。傅氏父女走了之后，就一直没有音信。只听说他们家乡那一带是国统区，生活困苦。土地改革以后，黎老东因为是贫农，又是军属，分得了较多较好的地。后来，二儿子在解放战争中牺牲，领到了一笔抚恤粮。天津解放后，在那里做生意的大儿子又捎来一笔现款。黎老东家里的生活，一下子提高了许多。黎老东心里想：自己受了一辈子苦，几个大孩子小时候也没赶上好年月，现在既然生活好了，应该让六儿多享些福。这样，六儿就越发娇惯起来。他已长大成人，却不愿干一丁点儿农活，也不好净闲着，就胡乱做些小买卖。秋后，卖花生米；冬天，卖老豆腐，但他总赚不上钱。他在街面上朋友太多，这个抓一把，那个喝一碗，稀里糊涂地东西就没了。六儿长得脸皮儿很白，战争后在村里第一个留起大分头，于是成了村中女青年喜爱的对象。六儿意识到这一点，变本加厉。成天打扮得油头粉面，惹动村中一帮热爱生活的女青年喧闹不已。这一年冬天，六儿和村西头黎大傻合伙开包子房，卖牛肉包子。黎大傻的老婆，原是县城东关一户包娼窝赌不务正业人家的长女，长相怪异，性情刁泼，在新社会里也长期改造不好。黎大傻的老婆不久从娘家接了妹妹满儿来，帮助包子房干活。小满儿十九岁，已经结了婚，丈夫长年在外面。小满儿长得容貌俊俏，大家公认是这一带的人尖儿。满儿初来村里，倒也安静。过了些日子，就很不安份了。每天都要抽空儿到门口站一站，似有所待。那些卖胭脂粉儿香胰子的小贩闻讯跟踪而来，小货郎鼓儿，摇得分外繁乱和挑逗。失去音信许多年的傅老刚父女这时候回到了这个村庄。傅老刚人老了许多，九儿也长高了，穿的衣服却十分破旧。财大气粗的黎老东高兴地把傅氏父女迎进自己新买的宅院，脸上的表情得意得夸张。九儿与六儿重逢，九儿问六儿是不是青年团员，六儿说他不是，九儿很失望。六儿的哥哥四儿却很进步，他是村里青年团的宣传委员。黎老东对四儿的积极表现看不惯，动不动就臭骂一顿，傅老刚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黎老东买了新宅院，又开始打造大车，用大车跑运输来赚钱，他黎老东不能让别人都把钱赚了去。傅老刚帮助黎老东做大车的铁匠工序。旧社会，他们给别人合打过多少大车，虽然有辛酸，但那时他俩是兄弟般的关系。这一次，傅老刚越来越觉得黎老东不是同自己合作，而是个监督者。赶工赶得很急，简直连抽袋烟，黎老东也会露出不满的神情。最使傅老刚闷气的是，自己远道而来，黎老东却再也不提九儿与六儿的事，好像他从前没提过似的。铁工快完的时候，黎老东笑着对傅老刚说，这些日子，他过日子越来越细，请傅老刚父女别笑话，就当是他们父女在老家度荒年吧。傅老刚听了这话，愤然作色，他告诉黎老东他们父女俩不是来逃荒的，随后，他提起水桶，浇灭了炉灶，推起小车，与九儿一起头也不回地走了。六儿依旧游游荡荡，和小满儿东一头、西一头地鬼混。九儿想吸收六儿参加村里青年团的学习和工作，六儿总是找许多借口，躲开了。干部们也讨论先从改造小满儿入手，但接近她容易，要想让她入你的辙却难上加难。小满儿会变尽脸相和手腕，在你以为把她说动了的时候，她却偷偷回娘家去了。村里来了一个省里的干部，说是要了解一下人。干部住进了黎大傻家。当天夜里，小满儿悄悄闯进干部所住的那间屋，满脸天真、纯洁地告诉干部要了解人，不能像看画儿一样，短时间也不行。过了几天，干部要小满儿晚上一起去开会，小满儿三磨四蹭拖到了很晚才答应带干部抄近路去会场。她仗着路熟，把跌跌撞撞的干部领进了村后的破庙，并借口“冷”一头扑进了干部的怀抱。六儿恰巧这时闯进庙里，干部目瞪口呆，哆里哆嗦地赶紧让六儿把小满儿背回家去。小满儿趴在六儿背上，偷偷地把嘴唇伸到六儿脸上，得意地吻着。黎老东的大车终于打造好，六儿赶着大车，带着小满儿，跑运输赚大钱去了。傅老刚和九儿却在这时打定主意要加入村里的合作社。《铁木前传》出色地描写了五十年代初期新旧历史交替时刻农村生活所发生的新变动以及随之而来的人们的思想感情和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微妙变化。这种通过农民心理、情感来表现时代发展和社会变革的写法，给人新颖别致、不落俗套之感。这篇小说保持了孙犁小说的散文化倾向，风格上却明显增加了深沉凝重的成份。尤其是小满儿这一复杂的女性形象的成功刻画，清楚地表明作者对农村生活有了新的思考和独到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