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
来自异国的旅人啊,你可曾听闻那罗马帝国第五代皇帝的故事?
故事的开头已是遥远的过去了。帝国的第四代皇帝驾崩,宫廷发生政变之时,一个孩子登上了政治舞台。
孩子的身后站着他的母亲,一位美丽又善于玩弄权术的女人。她凭借着阴谋杀死了自己的丈夫,让自己的孩子登上了王座。然而那孩子在不久之后便亲手杀死了自己那野心勃勃的生母,扫除了妨害他的所有潜在威胁。
这少年皇帝便是那深红色的暴君,其真名为尼禄·克劳狄乌斯。
为了扩建自己的宫殿,他放火烧毁了罗马城,在废墟上建起招荡的黄金宫殿;为了纵情享乐,他挥霍浪费,甚至掠夺人民的财产;为了自我表彰,他创办“尼禄祭”,召集甚至是强迫人民一同观赏表演,传播他的声名。
现在,您听一听这皇帝最后的故事吧。早已无法忍受的民众开始发动起义,元老院也下达了最后的判决,称他为国家公敌。青年皇帝仓皇逃离了故土,来到莽莽的荒原,他再无亲人与伙伴,只有照亮他脚下沙石的星光。
而此时,这位皇帝正坐在一位风尘仆仆的旅人面前,将他的故事娓娓道来。
——哦,您无需惊骇啊,异乡的旅人,朕正是那恶名昭著的暴君,您也无需逃跑,朕的身边早已连一兵一卒都不剩,失去了一切的皇帝绝不会对您,对他生命尽头最后的倾听者痛下杀手。
诚然,朕乃暴君,朕确实曾以残忍的方式诛杀政敌,整肃异己,但不知您是否还记得,那曾经被万民歌颂的罗马?那便是朕创造的繁荣年代,连不谙世事的童女亦会讴歌的荣华帝政!然而朕昔日的荣光早已被民众的血与泪覆盖,再也无人知晓。
迫害政敌也好,布施仁政也好,朕的出发点皆是为了朕的罗马。可朕早已离开了家乡,也离开了曾经无比信赖朕的人民。从他们的泪光中,朕已然看到了他们的痛苦与失望。
纵然如此,朕的人民,朕的国土,仍是朕永生无法忘却之物啊!然而朕已经作为国家公敌被驱逐,无法回到朕的家乡,回到子民身边了。
既是如此,旅人啊,将您腰间那匕首借朕一用吧!
远方的七丘之城,神祖罗穆路斯护佑之地啊,您的儿子的孤寂魂灵只能徘徊在这荒野之上,再也无法回归您的怀抱中了!
朕的土地,朕深爱着的,却再也无法涉足的罗马,请您聆听吧,这以鲜血写就的离歌,只为了您罗马而奏响!
这死亡女神的剧毒之吻多么冰冷而决绝,朕就要在她的怀中逝去。异国的旅人啊,朕祈求您再为朕停留片刻,听听弥留之际的皇帝最后的泡影之梦:若您还欲前行,请去到朕的故乡,那七丘之城;请告诉生活在那土地上的人们,他们的皇帝,尼禄·克劳狄乌斯,是满怀着对家乡与子民的爱,自刎在这空阔寂寥的荒原上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