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
“我的故乡是昳城/白涛黑礁伴我长大/我的故乡太过贫穷/唯有彩霞可以示人… …”乡亲们悠扬的歌声渐渐远去,乐昳最终还是狠下了心,决定离开昳城。只是,这一走,也许就没有机会再回头。
昳城,一个由五六户人家拼凑起的小渔村,几代人十年如一日地依靠捕鱼为生。贫穷和落后使这个村子渐渐被外面的世界遗忘,这里从没人进来过,里面的人也从未想过要出去。乐昳从小就是在这个地方被伯父母养大,而他唯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每天傍晚时能有机会一个人坐在礁石上看彩霞。
他说,那水平线上,没有彩霞的时候就是一片空荡荡的天空,彩霞出现的时候整个天空会被塞得满当当的。他,喜欢被塞得满当当的天空。乡亲们不懂他,他们认为,出生在这里的人,早就看腻了这天上的猩红。
也许从那时起,乐昳便成了不属于这里的人。
一年前的一个傍晚,一条乐昳从未见过的渔船靠了岸。后来乐昳才知道,船上的人来自“外面的那个世界”。那天那个人和乐昳一起坐在礁石上看彩霞,他告诉乐昳,海的那边是完全不同的世界:那里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灯红酒绿… …只是,那个世界即使在夜里也是灯火通明,在那个世界里,看不到彩霞。
乐昳有些动摇,他舍不得彩霞,可他也想亲眼看看外面的世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心中多了一份叫“梦想”的东西,那个东西每天牵绊着他的心绪,不知从何时起,他已没心情去看他曾经那么热爱的彩霞。他说,他就像没有彩霞的天空,一直空荡荡的,他想花一些时间,去找到填满自己的东西,他不想继续做一具在荒野上空空游荡的皮囊。
临行前的夜里,乐昳盯着印有自己名字的笔记簿发呆。他的耳边回荡着伯父重复了二十年的那句话:你要记得你的名字里也有一个“昳”,太阳偏西的时候才会出现彩霞,无论走到哪里,昳城永远都是家。
乐昳趴在桌前睡着了,那夜他睡得很甜,这是他在昳城的最后一晚,梦里他站在城市的高楼上,俯瞰星星点点的光亮。从明天起他将带着他的“梦想”上路,他不知道前方未知的艰辛,他也许只能旁观一座城市的伟大,却永远无法真正属于它。在旁人看来,那边的世界可能没有什么特别,回头看也许这边更好,可只有他踏出那一步了,梦过,爱过,努力过,他不在乎结局。因为寻梦这条路,注定单枪匹马。
万丈彩霞之下,一个消瘦的背影正渐行渐远。已是深秋,金风吹过,树叶脱离枝头翩翩散向大海,在夕阳西下前最后一缕太阳光的照射下如同飞舞的金色音符,点缀着猩红的天幕,同时,也奏响了这个秋天的最后一支离歌。
不是所有游子都可以衣锦还乡,但没有人可以肆意抹去故乡给游子留下的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