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路·旧路
赵悦茗
那天放了学，从宿舍往校门口走。结伴而行的少男少女们用他们的身体、鼓囊的书包、巨大的行李箱和欢声笑语把这条我走了一年后翻修了的新路塞得满满的。不由得眉头一皱，印象中的路哪有这么拥挤，转念又一想，不是这条路。
初中的时候我走读。每每下了课都与回寝室的同学背道而行。父母都忙，中午没人给我做饭，我就在学校吃了午饭再走。那时候出校门的路就基本没什么人了，一眼就能望到路的尽头。从餐厅走到校门口这五分钟是我每天最享受的时光。路边花坛种满了不知名的小花，夏天的时候最好看，满目舒畅的绿衬出一抹亮黄、一抹嫣红、一抹浅紫；到冬天就只剩几株白色小花在正午时开一会儿。我在路上走，嫌离这些花太远就沿着窄窄的路牙踱步，走不了多远就维持不住平衡又趔趄到平路上。花和树都善意的嘲笑我，我不恼，还给它们讲悄悄话，讲我的诗和远方。三年来我不知道这些花草树木耐心听我讲了多少故事。
偶尔倦了这条路上的景，我便拐入另一条与它平行的路。整座校园最美的自然景观都聚在这条深入花坛腹地的小路上。从外面只能看见校园里惯常见的女贞，根本窥不见其中风光。非得走进去，才惊呼像是到了世外桃源。春天有深粉浅粉的樱花娇艳欲滴，惹得人挪不开眼；秋天时节，浓情蜜意的桂花香和着秋风溢满了鼻腔；哪怕冬天也是美的，一株红梅在覆了雪的小径尽头迎寒怒放。而我还是偏爱夏天偏爱那浓密油绿的枇杷叶，偏爱那金灿灿成串的枇杷压弯树腰。可惜的是这条路常年被昆虫家族据为己有，更多的日子里我也不得不望路兴叹。
“从前的日子慢，车马邮件都慢。”真是这样的。之前总嫌日子漫长，那条走到闭着眼也不会走错的旧路再美也变得乏味，过分的熟悉酝酿成对新生活的期待。可真到走在高中校园的新路上时，才发现那些在校园理直气壮行走的时光竟是这般美好，与记忆中尚未流逝的对人和事的厌恶格格不入；才惊觉旧路的美好已然根植心底，而新路却显得单调、迷茫，我不熟悉的一花一叶一砖一石令我无所适从。我居然做了曾经最令我嘲讽的事：怀念。我开始怀念起过往，在脑海里像幻灯片一样一帧一帧播放。就算是曾经刺伤我的棱角也被时间的流逝打磨圆滑，并熠熠生辉。
这周末不知道是谁现在网上贴了初中时的照片，引得老友们纷纷发出一波又一波回忆杀。感慨之余想起班主任的临别赠言：“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你慢慢走，别摔倒，别回头。”那时只体会出难舍难分，到今日才明白，重点是那句“别回头”。旧路已经走过，新路尚未涉足，与其回顾旧路美景，不如珍惜新路风光。省的新路走成旧路时，又要再回首，周而复始，迟早要被新路上的石块绊倒，摔得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