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之巅

山河渺远，岁月痕浅，我常忆那日阳光落入你眉间。

——题记

碧云天，黄叶地，西风紧，北雁南飞，一骑绝尘。

“公子可是到燕北？不若顺路搭个便车，路途遥远，算作解闷儿也好.”她红衣似火，微微一笑，拦下一匹飞驰的骏马和白衣公子。

“既如此，公子请吧，只是这马背空间甚小，莫不要唐突了公子才好”他彬彬有礼道。

“无妨无妨，大丈夫不拘小节。”

晨曦惊扰陌上新桑，风卷起庭前落花穿过回廊，她转身轻嗅檐下青梅，他默默注视，转身离去。是夜，他着一笠烟雨静候天光破云，“公子好兴致！”她说。“小心”他推开她，生生受了那窗外一箭。她冷了眼，袖下翻转，将那偷袭者钉在门柱上。她俯身为他疗伤。

“既然你舍命救了我，不如我以身相许如何？”她调笑道。

“沈兄真是说笑了，你我男子，何来以身相许一说？”他蹙眉。

“刘兄其实这等世俗之人，我心悦你，性别又有何可惧？”

他心下一动，看了看她，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奈何是个男子，罢了，还是山高水长，各走各路吧。

“不，沈兄，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咱们，还是就此别过吧”他拱手，如初见那般一骑绝尘，留她一人举杯消愁，在无尽岁月里颠沛流离。她以为他会是故乡，他却推脱让她流浪。

“太子，娘娘让您挑幅姑娘画像给您当太子妃，不日后完婚。”小太监捧着一盘环肥燕瘦的美女画像进来。他闭上眼，想起当初那公子，古灵精怪，眉目带笑，可惜是个男子，娶了他，恐怕这千秋大业就得拱手让与三弟了吧。罢了，江山美人或许本就不能两全。“小黄子，就那个绿衣服的吧”他随手一指，定了姻缘，余生就那样吧。

后来啊，他当了皇上，后宫佳丽三千，但总会记起那张狂得不可一世的公子。夜深人静时，他总会想：要是当初，选了美人弃了江山又当如何？是不是就不会这般坐拥万里江山，尽享百年孤独？是不是就不会这般十几载生无可恋？是不是就不会陌上花开一人独赏？是不是就不会山高水长，深庭小巷再无伊人身影?

再后来啊，他两鬓苍苍，心中依旧念着当初那红衣公子。他总是想：登上这高山之巅，权谋一生，到头来，身边却无一知心之人，他是男子又如何？高山之巅终不及他！下一世，只愿百里蒹葭眉间朱砂一个他，深情不再辜负。

“沈兄，江山如画不及你绝代风华，朕愿倾尽天下为你淘尽风沙，当初，是我错了。可如今，你，又在哪里？”弥留之际，白发帝王望着那空荡荡的大殿，仰天长叹。

“刘兄，其实，我一直在。你走后，我便云游四海，可看遍千山万水却没能忘记你的眉眼。恍惚间想起，竟未告诉你我本女子，蹉跎了岁月。我北上寻你，后来我得知你竟是天子，坐拥佳丽三千，为赌气，我便入这乾清宫做了宫女，想着何时告诉你实情。多年来，太平盛世，我不忍带走你让天下大乱。这高山之巅是寂寞，是无情，是权谋，是杀伐......我不懂，你当初为何没有选择我？看到你多年来日夜牵挂，暮老垂年，依旧如此，我最终不愿你含恨而终。”她缓缓撕下易容面膜，露出那张有了皱纹依然倾国倾城的脸庞。

看见旁边宫女成了爱人的模样，他激动地坐了起来，颤颤巍巍地握住那双日思夜想的手，“其实，走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再后悔为了这高山之巅放开你的手。这高山之巅的确如你所说，高处不胜寒。好在，漫长岁月还有你是我的念想。如今，见到你，心愿已了，我在三生石等你。我愿以国为聘，许你生生世世。这高山之巅，不登也罢！”他终于还是不舍得闭上了眼。

她吻了吻那位英气逼人的帝王，带着一缕他的头发翻身出了宫殿。身后，黄公公尖厉的声音响彻皇城——“皇上驾崩了！”改朝换代，他被草草葬于皇陵。她避开机关来到皇陵凝视爱人的脸庞，棺材旁她自斟自饮笑说要千杯不醉，呢喃着醉了岁月好偷改故人年岁。

“下辈子，我一定先告诉你我是女子，下辈子愿与你天涯并绺，共一场明月山河。”她服了药，打开棺材，躺了进去，拥抱着已经发冷的先皇，幸福地闭上了眼。

看花又是几世，东风且伴蔷薇往。

“公子，泛舟湖上，好兴致！结伴如何？”他看看这美艳得不可方物的公子，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