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宽松的旧衬衫

[美国]贝·汤姆斯

这件黄衬衫是长袖的，有四个黑线边和挂纽扣的大口袋。因为穿了很多年，衬衫已褪色，也很宽松，不过还算好看。

那年圣诞节期间，贝·汤姆斯从大学放假回家，翻检母亲的旧衣服时发现了这件黄衬衫。母亲看见贝·汤姆斯对这件衬衫感兴趣，对她说：“你不是要把这件旧衣服带走吧？那是在1954年，我怀着你弟弟时穿的！”

贝·汤姆斯说：“妈，这件旧衣服我正好能用上，我可以在上美术课时把它罩在衣服外面。”妈妈还没来得及反对，她已匆匆把衬衫塞进了衣箱里。

这件黄衬衫成了贝·汤姆斯大学时代所穿衣服的一件，她非常喜欢它。毕业后，她搬进新公寓的那一天，因为打扫房间便又穿起了它，而且每个周六收拾房子时也穿它。

后来，贝·汤姆斯结了婚，怀孕以后，在那些“大腹便便”的日子里，她总是穿着这件黄衬衫，她想念妈妈和家里所有的人，因为她和丈夫住在离老家很远的一个城市。

又到了一年的圣诞节，在体会到这件衬衫曾经给自己带来的种种温暖之后，贝·汤姆斯把衬衫袖子肘弯处的破洞补好，把它洗干净、烫好，包好寄给了妈妈。

妈妈来信说，她为收到这个礼物而高兴，还说那件衬衫修补得很可爱。

第二年，丈夫、女儿和贝·汤姆斯一块儿回老家搬运一些家具。几天后，在贝·汤姆斯打开装餐桌的板条箱时，她注意到有一样东西用胶布粘在桌底。拿下来一看，是那件黄衬衫。于是一个新的游戏的方式开始了。

贝·汤姆斯一家下次回去探亲时，她偷偷地把那件衬衫放在爸妈的床垫下面。她不知道妈妈隔多久才发现的那件衬衫，不过等到贝·汤姆斯发现它在自己家客厅落地灯灯座下面时，几乎已经过了两年。那时贝·汤姆斯正在为一些家具重新油漆，刚好需要件黄衬衫。胡桃木般的油斑更增加了它的风采。

1975年贝·汤姆斯和丈夫离婚，她准备带着三个孩子迁回贝·汤姆斯的老家。在贝·汤姆斯收拾行李时，一阵深深的忧愁突然袭上心头。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自力更生，不敢确定能不能找到工作。那些天，贝·汤姆斯翻着《圣经》以期获得一些安慰。在“以弗所”那一章里她看到：“要穿起上帝赐予的全副盔甲，好在磨难的日子里，抵挡仇敌。当一切磨难过后，你定会变得无比坚强。”

贝·汤姆斯想象着自己穿上了上帝所赠的盔甲，不过她看到的只是那件污渍斑斑的黄衬衫。但是慢慢地，她在心里有所领悟。母亲的爱，不就是上帝所赐盔甲的一部分吗？她的勇气和信心又恢复了。

在新住处打开箱子时，贝·汤姆斯想：我应该把那件衬衫送到妈妈家去。一天，她去探望妈妈时，把衬衫塞在母亲衣橱最下面的抽屉里。就在这时，她在一家广播电台找到了一份称心如意的工作。

一年后，贝·汤姆斯在堆放打扫用具的壁橱里发现了一个布袋，里面赫然装着那件黄衬衫，上面妈妈添了新的东西。在胸前的口袋上，横着绣了四个翠绿色的字：“我属于贝”。

贝·汤姆斯笑了笑，也不甘示弱，找出针线，在后面绣上了三个字。于是那件衬衫上的字就成了：“我属于贝的妈妈”。

不过贝·汤姆斯并未就此住手，她用缝纫机补好所有松散的缝口，然后请一位朋友把它装在一个精致的盒子里，从另一个乡镇寄给母亲。贝·汤姆斯和女儿还附上了一封来自“援助贫困者协会”的信，信仿造得很正规，信上宣布，她已获得“好人好事奖”。

贝·汤姆斯真想看到妈妈打开这个盒子时的表情，让她付出任何代价，她都愿意。不过，妈妈却从未提起这件事。

两年后的1978年，贝·汤姆斯再度结婚。婚礼结束后，丈夫和贝·汤姆斯驾车去度蜜月。在旅行途中，贝·汤姆斯伸手去拿汽车里的一个枕头，准备垫在头下休息一会儿。她发觉那个枕头有点凹凸不平。她拉开枕套的拉链，发现结婚礼品纸包着一个东西，打开一看，正是那件黄衬衫。她翻看衣兜，找到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请读《约翰福音》第十四章第27至第29节。我爱你们两口子，母字。”

那天夜里，贝·汤姆斯在旅馆房间里一页页地读着《圣经》，找到了那几节经文，经文说：“我留下平安给你们，我将我的平安赐给你们。我所赐的，不像世人所赐的。因此你们心里不要忧愁，也不要胆怯。请你们记住我对你们说的话，我就要走了。但我还将回来探望你们。如果你们真的爱我，就会为我感到由衷的高兴，因为我现在可以到上帝那儿去，他比我要伟大得多。我预先把这些事情告诉你们，虽然它们还未发生，当一切成真时，你们就会相信我之所言。”

那件衬衫是母亲给贝·汤姆斯的最后一件礼物。她三个月前就已经知道自己患了一种罕见的肌肉神经萎缩症，名字叫“肌肉萎缩性脊髓侧索硬化”，而且已到了晚期。次年母亲便去世了。

贝·汤姆斯很想把那件黄衬衫送去给妈妈陪葬。不过她很高兴自己终于没有那样做，因为它纪念着她和母亲之间长达16年之久的充满了爱的故事。

现在，贝·汤姆斯的大女儿已经上了大学，她主修美术。每个美术学生都需要一件有大口袋的宽松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