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

告别

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都不屑;我热爱大自然,还有艺术;我用双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火萎了,我也准备走了。这是英国诗人兰德的诗句。兰德是一位清高、热爱生活的人。对于死亡的超脱和淡然,显示了他品性的从容、淡泊和高贵。

小到一滴水,大到无法触目可及的宇宙,从出现、存在的那一瞬间起,就要面对着告别的结局。在我的住所附近,有片银杏林。初秋时,我爱在银杏林间漫步。晨露在太阳升起时,开始与银杏叶告别;寒风劲吹时,金币一样的银杏叶,漫天飞舞,彻底与树分手,投入了大地的怀抱。风霜雨雪、四季轮回,枯草消亡,新绿吐翠,新生命诞生的前提,就是旧人不断退出生活的舞台。

告别未必就要哀伤,哭哭啼啼;灯枯未必油干,因为生命存在着很多意外。一个外国小男孩,不幸罹患不治之症。因为酷爱钢铁侠、蜘蛛侠,他向母亲提出,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光里,想与钢铁侠、蜘蛛侠为伴。小男孩的愿望得到了满足,有了钢铁侠、蜘蛛侠这样的超级英雄玩伴,他不再孤单和害怕死亡。小男孩去世后,在他的葬礼上,全副武装的钢铁侠、蜘蛛侠抬着灵柩,为他送行。这个有点游戏性质的葬礼,驱散了遭受丧子之痛的母亲头顶的阴霾和哀伤。她说:“我儿子最喜欢钢铁侠、蜘蛛侠,这样的葬礼太酷了,这正是我儿子最想要的。”

一位身患绝症的中国男子,在自知将不久于人世时,别出心裁地为自己主办了一场告别仪式。他请来了自己的亲朋好友和邻居。大家轮番上台讲述一切与他相关的故事。有童年趣事、少年的糗事、成年后的尴尬事。优点和缺点共存,表扬与批评同在,他听了频频点头,又不时摇头,时而放声大笑,时而眼含泪花。告别仪式后的第二天,他就与世长辞。死时,他面带微笑,安详而又满足。

每一个来的人,必然要有走的那一天。出场时我们没得选择,甚至连衣服也来不及穿,光着屁股就急匆匆登场,不惧走光;告别时,完全可以选择有尊严地、体面地离开,让生命了无遗憾。我们在新闻媒体上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在行将告别时,有了更明智、更有爱心的选择。捐献眼角膜,留一双眼睛在世上,继续看没有看够的世界;捐献肝脏,让生命在别人的身上得以延续。给他人以希望,自己才不会绝望,充分展现了生命的价值,谢幕时才能心满意足地离场。

告别,每天都在进行,可不可以不忧伤,可不可以没有泪水,可不可以不痛彻心扉。用另一种方式道别,因为一个有爱心的生命,不会去别处,落脚点,一定会是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