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在唱歌

“我寂寞。”我不止一次对自己说。

“是的，你寂寞。”然后心里面有个更响的声音在回答。

是的，寂寞，从二十岁到三十岁，十多年过去了，我依旧寂寞！

二十岁的时候，我寂寞，所以我认识了林，一个唇红齿白、阳光明媚的大男孩，试探着敲我的心门。我笑，但却把心门紧锁，因为我知道，朋友有很多种，有的用来欣赏，有的用来倾诉，有的用来挚爱，这个，不是我用来爱的。

于是林便常常无可奈何地说：“你看起来狡黠又天真。”

“错。”我马上订正，“他们一般都说我刻薄而又不切实际。”然后笑着抛一个媚眼给他。

于是林便呆住，低声说：“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像花一样。”

可是不等他说完，我马上双手叉腰，气鼓鼓地说：“你觉得我像花的哪部分？是上边胖胖的花，还是下边光秃秃的杆？”于是林便怔在那里，来不及调整表情。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笑得就如春花般灿烂，心里却在暗暗叹息，这么好的男孩子，我不能祸害！

直到今天，每当忆起林，我都会出神地望着天空，那个男孩子的断翼飞行，谁说没有轨迹可寻，他的翅尖在我心里某个干净柔软的角落里划下痕迹，疼得让我流泪。

结婚后的两年，我又开始寂寞了，因为老公外遇，我的心又开始流浪了。我常常在阳光充足的午后，趴在窗子上看书，暖暖的阳光打在头发上。

这时候，我的眼睛里充满一个成熟女人对爱情的渴望，只是那时候伴随我的只有微风，一抬眼，寂寞无边。于是，风在这时走近了我。

风相貌平平，可是能看出他很寂寞——我们是同类。

风爱好音乐，谈起音乐的时候滔滔不绝，不大的屋子里装满光碟。我心里震撼的同时又表现出不屑一顾，并且常常略带讥讽地问他：“你是不是意识到一个人的心容易被蛊惑，所以越发言辞犀利，口若悬河？”

于是风便笑着吻我，说：“是的，是的，小傻瓜，我就是在蛊惑你，蛊惑你……”

于是，那些日子，风轻云淡……

本以为从此寂寞再不会与我如影相随的时候，另一个女人走进了我的世界。原来我不仅不是风家庭中的唯一，也不是精神上的唯一，不仅如此，他还拿我的伤口给别人炫耀。看着我爱的男人，我无声地笑，于是，在街边的闹市出现了这样一个场景：一个女子，愤然地甩了风几个巴掌，不过，我最后还是把本想踏在那副被我摘掉扔在地上的眼镜上的一只脚收了回来，冲着风嫣然一笑：“谢谢你给我自由。”

是的，我自由了，我又可以拥抱寂寞了，可是，一切真的可以当作没发生过吗？

后来的代价就是我用很长的时间去遗忘，遗忘某个眼神和某个手心的温度，以及某滴眼泪落下的弧度。这些细节，变成那种无声但是汹涌的暗流，在那些夜里穿过我的身体。我躺在床上，看着灰色的天花板，这夜怎么如此安静？

再后来，我一边安静地看着电脑那边的风痛心疾首地忏悔，一边飞快地打字：“我不爱你，只是那段时间太寂寞，想尝试一下被爱的滋味。”发送后马上关机。

笑，泪落如雨，将一切抛弃在风尘飞扬的往事里。

听，寂寞又开始唱歌，唱得我心神不宁。朋友说：“为什么我总能在你笑得灿烂的眼睛里，捕捉到一闪而过的忧伤？”

我马上告诉她：“这世上没有永恒的东西，爱情也是。我不再相信爱情。”可是这话说得不对，因为没过多久，我就发现自己又爱上了另一个男人。

喜欢他漫不经心的眼神和坐在驾驶室里沉静的身影，我惊讶一个男人能如此沉静，我喜欢。但喜欢只在我的心里。大部分时间，我只是站在角落里静静地欣赏他，仿佛一切与他无关；大部分时间，我只是把他想象成过客，那种一闪而过的，不多作片刻停留的过客，把他的影子想象成风经过时不经意留下的影子。可他好像完全不在乎我的感受，像一个熟悉的过客，用他特有的姿势，在我面前闪来又闪去，他的影子在我的心上飞去又飞回，而我依旧不动声色地站在我的角落里，静看落花。

真感谢这段寂寞，让我有充裕的时间和机会来培养分寸，学会内省和沉淀那些飘浮的感情。我爱他，但一切与他无关。我依然寂寞，但寂寞不再唱歌。不久后的一天中午，他要我和他一起去吃饭。

我婉拒：“不了，我不习惯应酬，那样的场合我会手足无措的。”

可是电脑那边的他在无声地沉默，接着他说：“我希望你来，这是唯一一个能和你在一起的机会。”

那天中午的阳光一定很亮，不然我为什么觉得那么晃眼？世界在我眼前模糊了，就这一句，我放下一切跟他走了。耳边响起谢霆锋的歌：“只为你一句话，我全身摇摆……”理智无兵自降，我跟着他迈进酒店的大门。

在酒店的房间里，我看到了他的同学，一个眼睛很小，但目光游移的老人家。我在心里暗暗偷笑，心灵的窗户就那么一丁点，里面藏污纳垢也未可知。我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的同学看，却不敢看他，因为我怕，害怕刹那的对视后收不回眼神。我怕，怕自己迷失了，再也找不到来时的路。

那一天，我们没有说什么。临别，他轻声对我说：“你还好吗？我怕我冷落了你。”

他不知道，能和他在一起，能有一段时间和他如此度过，我的生命已再无遗憾。我多想告诉他，可是我不敢；多想伏在他的怀里，听他的心跳，还是不敢，因为我害怕拥有的后面就是失去，所以已经准备好了时刻逃离，也时刻准备着接受他的逃离。于是我不说，什么也不说。

远处周笔畅的歌声轻轻入耳：“我看见天空很蓝，就像你在我身边的温暖，生命中有太多遗憾，人越成长越觉得孤单……”

我又听见寂寞在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