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毕业了

转眼女儿在幼儿园度过了愉快的三年。在这三年中，她学会了画画，学会了唱歌、跳舞，学会了100以内的加减法，认识500个汉字，会背《三字经》和几十首唐诗。这三年当中，她知道了，世界上除了亲人外，还有老师和同学。她知道了，这个世界上不仅仅只有机器人和毛绒娃娃，有趣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她还知道了，这个世界有规有矩、有圆有缺，最完美的恰恰是不完美的。世界不只是你一个人的。老师们常常跟他们讲，离开了幼儿园，他们会上小学、中学，一直到大学，然后用自己的智慧把世界变得更加美丽。来的时候，小家伙胖乎乎的，留着短发，像个假小子；离开的时候，小家伙长高了，苗条了，扎起了马尾辫，变成了小美女。

暑假前夕，迎来了孩子们毕业的日子。幼儿园为学前班的小朋友安排了一场隆重的毕业典礼。毕业典礼借用了柳泉艺术小学的大礼堂，其实就是一场汇报演出。

演出由三个小主持人主持，其中一个是女儿班里的何文清。小姑娘人长得漂亮，而且聪明。三位小主持人训练有素，落落大方，有模有样，虽然偶尔磕磕绊绊，但是从没有忘过词儿。

园长讲话，家长致辞，接下来以班级为单位献上一个个节目。徐老师率领自己的宝贝们表演了大合唱。孩子们穿着整齐的夏季园服，女孩们是粉红色T恤和粉红色裙子。左边男孩，右边女孩，从中间到两边，按个儿的高矮排列。女儿这次终于站到了最前面、最中间。可是徐老师站在中间做指挥，正好把她藏了起来，又害我找了半天。

合唱之后，每个班的男孩、女孩各自表演了一个集体舞蹈。女儿那天穿的是红色舞蹈衣、白色小丝袜，头上还有一顶水兵帽。

妈妈们也走上台去，尽情挥洒。一班的妈妈们表演舞台走秀，我们二班的妈妈们则跳了一支欢快的舞蹈。我大吃一惊，老师们从哪里一下挖出这么多会跳舞的妈妈呀！这些妈妈平素里朴实无华、谦虚谨慎，忽然扭起来，居然也尽显女性的风韵。演出结束之后，幼儿园送来了毕业蛋糕，这是我见过的最有感染力的午餐。吃完蛋糕之后，孩子们也该回家了。

幼儿园本来有一个温情的计划。毕业典礼之后，所有的孩子返回幼儿园，今晚在那里过夜，第二天上午正式离园。这个计划得到孩子们的积极响应，因为他们长这么大，都没有单独在外过夜的经历，所以都觉得是好事。大人们也高兴，让孩子跟老师们、同学们加深一夜的感情，那将是多么浪漫的一个夜晚啊。另外，从家长自身这方面考虑，把孩子撒手放出去不管，自己在家舒舒服服睡一晚上，这样的待遇以前好像也没有过。

遗憾的是，这个计划最终没有实现，让小家伙们不免有一些遗憾。说来也巧，女儿入园的时候，正赶上手足口病盛行，毕业的时候没想到它又卷土重来。幼儿园为了孩子们的健康着想，不得已取消了这次计划。过夜的计划虽然取消，但是孩子们第二天可以去幼儿园再待上一天，作为跟同学和老师们最后的相聚时光。

第二天，孩子们穿着整整齐齐的园服，被家长送到幼儿园。幼儿园特意聘请了专业摄影师，把孩子们在幼儿园最后一天的生活录制下来，做成了一张光碟，取名“快乐的一天”，作为留念。

清早，三位幼儿园领导站在门口，侯老师领着孩子们步入园门。孩子们两两一组，手拉着手，依次从园门进来，抬手跟园长打一声招呼：“老师好！”

“小朋友好！”园长依次回应。

到了教室，徐老师带领大家做早操、做游戏。教室的另一端，生活老师已经摆好了餐桌和餐具。晨练结束，开始用早餐。早餐是猪肉火烧和小米稀粥。小家伙们一边吃饭一边好奇地去看摄像机的镜头。

接下来，户外活动、讲故事、做游戏、午餐和午休。那天侯老师给大家讲的是月亮姐姐阴晴圆缺的故事。我觉得，那天讲这样一个故事是富有深意的。“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

下午加餐的时候，老师给孩子们端上了果盘，西瓜、香蕉、苹果、葡萄、草莓、油桃。徐老师、侯老师、生活老师站在孩子们面前，气氛渐渐显得凝重。徐老师告诉孩子们，这是他们在幼儿园待的最后一天。等到暑假结束，他们就要去上小学了，再也不会回到这里来了。

“将来你们到了小学，一定要好好学习，听老师的话，听爸妈的话，做一个好孩子。虽然你们将要离开了，但是以后，老师跟你们的爸爸妈妈永远都是好朋友……呜呜呜！”

徐老师说着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侯老师又简单讲了几句，然后便眼泪汪汪地招呼孩子们吃水果。

此情此景，孩子们早已哭成了一片，忘记了摆在眼前的是水果还是面包。于是乎，老师哭，孩子哭，侯老师抽抽搭搭地挨个给小朋友们发放抽纸。6岁的孩子已经懂事了。这三年当中，在他们那纯洁、幼小的心里，跟幼儿园和老师已经建立起深深的感情。幼儿园就是他们的家，老师就像他们的妈妈。

徐老师一边哭，一边来到小朋友的桌前，不停地安慰他们——“别哭了，以后到了学校要好好学习，听老师话。”

记得刚送孩子入园的时候，我最常跟孩子说的就是，听老师话。其实多半的意思是，听话能让你不让人讨厌、不让人欺负、不让人难为。孩子离开自己身边，没有人会像父母那样宠她、爱她、呵护她，生怕她在外面会过得不好，受冷落、受欺负。

徐老师现在的心情跟我们做父母的是一样的。这些孩子从3岁跟了她，3年了，孩子们跟她在一起的时间并不比跟父母的少。她了解每一个孩子的性格、脾气，甚至比某些父母还要了解。在感情上，她已经不知不觉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所以孩子们突然要离去的时候，她的担心跟父母一样，怕他们到了一个生疏的地方，会受欺负、受冷落，会过得不好。

唉，人生能够经得起几多长叹。成长无法避免，分别屡屡重现。孩子们，你们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好好照顾自己，努力学习，不要让那些曾经对你们寄予希望的人抱有遗憾。

我下午去接孩子的时候，还没到门口就听到了哭声。进去之后，看到女孩们都在哭。我没有打扰她们，只在一边默默地等着。其他家长也都在旁边默默地等，没有一个上前劝阻。她们不是在淘气，是在释放感情。她们是在用自己的哭声来表达对幼儿园的眷恋、对老师的不舍。让她们哭去吧，因为这哭声是值得的。孩子的成长离不开哭声。当初他们哇哇哭着来，现在又哇哇哭着离开。当初他们不愿意来，现在却不舍得走。

家长把孩子一个个接走了，拿走了孩子的被褥和喝水的小杯子。我将前一天汇报演出的录像拷在教室的电脑里，连同我写的一篇《孩子如何才会爱学》的文章。我为两位老师做不了什么，只希望她们的孩子将来成为成绩优异的好学生。

我时常感到庆幸，女儿在人生的初级阶段就遇到了两位好老师。虽然，我没有当面说一声感谢，但是，我永远记得她们；虽然我没有哭，但是，我会把她们写进我的文字里。

暑假期间，骑车载女儿路过幼儿园，我问她：“想你的幼儿园老师吗？”

她说：“不想。”

当初她哭得稀里哗啦的，难道才不多久就把两位老师给忘了？

于是，我问她：“为什么？”

她说：“我到了小学，就会有小学老师，到了中学就会有中学老师，到了大学就会有大学老师。”

哦，她的意思是，反正我什么时候都不缺老师。孩子的感情就像七月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这家伙说得也在理。人不应该总沉浸在过去里，而应该往前看。孩子，大胆地往前走吧，你的那些老师，爸爸都给你记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