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只做一件事

一辈子只做一件事

习近平总书记说:“伟大出自平凡,平凡造就伟大。只要有坚定的理想信念、不懈的奋斗精神,脚踏实地把每件平凡的事做好,一切平凡的人都可以获得不平凡的人生,一切平凡的工作都可以创造不平凡的成就。”王启民就是这样一位平凡却又伟大的人。

王启民说他一生只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研究如何为国家开发出更多的石油。与油结缘,源于王启民高考志愿的填报。1957年,19岁的王启民在高考志愿栏里填上了“石油”两个字,最后被北京石油学院录取。选择石油,并不是王启民对石油专业有多么深入的了解,谁也没想到,这一略显盲目的选择把他推上一个无比巨大的石油舞台——在那里,他演绎了自己不平凡的人生。

1960年4月,北京已是春风拂面,而此时的大庆却依然春寒料峭。那时,新中国的工业化刚起步不久,工业化生产时刻离不开石油等能源的供给。为加快补给新中国建设所用石油,一场气吞山河、波澜壮阔的“石油大会战”拉开了序幕,数万人马从全国各地挺进莽莽荒原。只有23岁的王启民就置身在这支队伍中,他当时的身份是实习生。那是王启民第一次踏上大庆的土地。大庆,是他梦开始的地方,也是他梦实现的地方。在这里,头上青天一顶,脚下荒原一片。王启民和数万会战的职工一起战严寒斗酷暑,住最简陋的地窖,吃最简单的食物,干最重最累的活儿,以血肉之躯挑战人类能够承受的生理极限,用人拉肩扛的方式运设备,靠无比豪迈的气魄,硬生生在荒无人烟的沼泽地建起共和国最重要的能源基地。由于大庆油田工作环境十分艰苦,加之东北地区冬天寒冷的天气,很多年轻人来了没多久就离开了。出生在南方的王启民也患上了风湿病,但他并没有退缩,他以“铁人”王进喜为榜样,不分昼夜勤奋工作。在年底实习期结束时,他被评为唯一的二级红旗手。

在大庆实习期间,王启民深切感受到了“国家利益高于一切”的强烈责任感和使命感。所以,1961年8月,刚毕业的王启民义无反顾地重返大庆油田。从那时起,王启民的命运就同大庆油田紧紧联系在了一起,探索石油开发技术和规律,成为了他一生的追求。当时,我国采油技术十分落后,油田正处于极端艰难的创业时期,有外国专家断言说,中国人根本开发不了这样复杂的大油田,而且大庆油田原油凝固点高、含蜡高,又黏又稠,除非搬到赤道上去才能开采。王启民并没有被外国专家的断言吓到,面对嘲笑,他更加有干劲儿了,他和他的几个同学写下了一副对联“莫看毛头小伙子,敢笑天下第一流”,横批“闯将在此”。王启民说:“我故意把闯字里的‘马’字写得很大,出了‘门框’,心里想着要靠自己的力量闯出一条开发之路来,为祖国和民族争光争气。”王启民还特别注释,“马”字的繁体笔画,下面是四个点,昭示着做事必须像马那样四脚落地,这四个点分别代表实际、实干、实效、实践。通过实践,发现矛盾,解决矛盾,再去实践,这就上了一个台阶,直至创新。从闯到创,闯中有马,创中有人,才能抓住主要矛盾,才能不断推进事业向前发展。正是凭着这股强劲十足的闯劲儿和创劲儿,王启民和他的战友们在大庆这片土地上,打响了一场技术战役。

闯出去,并非一个简单的口头承诺。“温和注水”是国内外油田开采普遍使用的方法,但这个方法在大庆油田并不适用。工人给油田注水仅3年,油田就被水淹了一半,采收率直接下降到了5%。怎么办才好呢?光坐在办公室搞理论可解决不了问题,必须到一线去。为了探索地下油水的分布规律,王启民和几个同事捆起行李卷到荒原的一线,住进了中西部试验区。白天,他们带上干粮,到油井上调查获取一线资料;晚上,进行比较分析,画油水曲线,确定需要调整采取措施的井号层位,编写施工设计。王启民他们常常一干就是大半夜,饿了就煮几片白菜叶子,蘸上大酱充饥,困了就囫囵打个盹儿。夏天,蚊虫满天,一个巴掌下去满手都是血点儿;冬季,帐篷里结满了冰,冻得人直打冷战。由于环境恶劣,加上过度劳累,王启民的风湿病越发严重,疼痛难忍,连鞋带都系不上。然而,王启民并没有过多地在乎自己的病情,比起自己的身体,他更担心油田的开采。功夫不负有心人。王启民基于对大庆油田的调查分析,提出了采取“高效注水开采方法”,这种方法打破了“温和注水”的传统。为了证明方法的科学性,王启民在一口废井上反复试验。有志者,事竟成。在王启民的努力下,使得一批几乎废掉的油田成为了日产百吨的高产井,闯出了一条大庆油田自主开发的道路,大长了中国人的志气。

高产做到了,王启民并没有因此而放缓脚步,他带着技术团队继续攻克难关,力求创新。1975年,王启民撑着患严重风湿病的身体,依然工作在一线,又开创出了“分层开采”的方法,有针对性地控制开采,使得油田的高产又保持了10年。王启民在石油的路上越闯越勇。虽然石油开采达到了第一个稳产的目标,但王启民等人并没有就此而停下脚步。1985年,他又把目光投向厚度只有0.5米的表外储层。一些专家认为,表外储层是一种近似泥岩的废弃物,不能开发利用。在王启民眼里,这些表外储层的石油虽然薄且胶结比较致密,渗透性很差,单独来看,它的含油量很“瘦”,没有什么开采价值,可加起来就很“肥”,是很可观的后备储量。只要找到开采方法,将这部分油采出来,再稳产10年应该是没问题。花了7年时间,经过反复的试验和尝试,攻克了无数困难,王启民终于发现了开发表外储层的方法。而这项技术的突破,使得大庆油田新增地质储量7亿多吨、可采储量2亿吨,价值达2000多亿元。1991年初,王启民又提出“三分一优”方案。这个方案很快在全油田得到推广应用,它使大庆油田实现了3年含水上升率不超过1%,有效地控制了产液量剧增的局面。

在技术上屡次取得创新和成功的王启民,没有选择功成身退,而是继续超越自己。1993年,王启民又提出了高含水油田实施“稳油控水”的建议。当时国家正是用油的时候,许多石油都需要依靠进口,于是,一场与时间较量的“稳油控水”战开始了。可这个时候,家里来了电报,母亲突发脑溢血,已经病得不能说话了。是尽忠还是尽孝?王启民陷入了思考之中:自己家的事再大也是小事,国家的事情才是大事情,要以国家的事和集体的事为重。最终,王启民没有选择回家看望母亲,而是继续把自己“钉”在石油科研项目上,直到母亲去世,也没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后来,试验取得巨大的成功,“稳油控水”为大庆油田实现27年5000万吨以上高产高效持续开发作出了重要贡献。

凭借着一股韧劲,历经了各种艰难困苦,王启民终于闯出了一条科技兴油的路子,同时也获得了很多荣誉——他先后获得“全国科学大会奖”“国家科技进步特等奖”“‘九五’中国十大科技奖”“国家科技成果特等奖”等19项奖励。虽然众多荣誉加身,但他却谦虚地说:“获奖,我感到很光荣,但我的名字其实只是一个符号,它代表着大庆油田数以万计的科研人员。油田取得的每项成果,都需要科研人员共同协作才能成功。”

即使荣誉再多,王启民也从未想过在功劳簿上歇一歇。现在已是耄耋之年的他,虽不能奋战在一线,但他甘为人梯。这些年来,他把自己的知识和经验对科研人员倾囊相授。有人要借用资料,他有求必应;遇到问题找到他,他耐心解答。对提交给他的科研论文,王启民更是用心指导,一字一句地推敲,认真地审阅,用铅笔一丝不苟地修改,并且十分谦逊地对作者说,他的意见只是平等的探讨。多年来,王启民组织科研人员撰写的科研报告和论文,只要不是他主笔的,不是他亲自负责的,他都坚决不署名。但是,在“审核”一栏里,每次他都认认真真地签上“王启民”这三个字,为的是承担责任。1997年,王启民获得中国石油天然气总公司首届“铁人科技成就奖”金奖,其中的奖金是奖励给他个人的,但他坚决不要。王启民说,这个荣誉是大家共同取得的,而且石油技术要不断进步,要依靠一代又一代年轻人继续去攻坚啃硬,不断创新。最后,王启民决定把这笔奖金留在单位里作为激励基金,用来培养和鼓励年轻人持续技术创新。

“一生只做一件事,那就是为国家开采更多的石油。”王启民没有食言,他做到了。他将一生的澎湃激情,都投入到为祖国源源不断“加油”的事业中。如今已是83岁高龄的王启民,还在攻关研究新型的驱油剂,拓展新的开采技术。他的这种精神,将教育和鞭策着我们,永不停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