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韩传

【题解】

古代朝鲜半岛南部有三个较大的部落，即马韩，辰韩、弁韩，合称三韩。当时朝鲜半岛北部为卫氏朝鲜（后被汉朝征服，设立乐浪郡、玄菟郡、真番郡及临屯郡，史称汉四郡）。三韩后来被新罗所统一，其存在时期后来被称作“朝鲜前三国时代”。韩国之“韩”即来自三韩的“韩”。现在的韩国人和朝鲜人都称自己为“三韩子孙”，这一点和华人自称“炎黄子孙”的缘由相似。

【原文】

韩有三种：一曰马韩、二曰辰韩、三曰弁韩。马韩在西，有五十四国，其北与乐浪，南与倭[1]接，辰韩在东，十有二国，其北与濊貊[2]接。弁韩在辰韩之南，亦十有二国，其南亦与倭接。凡七十八国，伯济是其一国焉。大者万余户，小者数千家，各在山海间，地合方四千余里，东西以海为限，皆古之辰国也。马韩最大，共立其种为辰王，都目支国，尽王三韩之地。其诸国王先皆是马韩种人焉。

马韩人知田蚕[3]，作绵布。出大栗如梨。有长尾鶸[4]，尾长五尺。邑落杂居，亦无城郭。作土室，形如冢，开户在上。不知跪拜。无长幼男女之别。不贵金宝锦罽[5]，不知骑乘牛马，唯重璎珠，以缀衣为饰，及县颈垂耳。大率皆魁头露紒[6]，布袍草履。其人壮勇，少年有筑室作力者，辄以绳贯脊皮，缒以大木，欢呼为健。常以五月田竟祭鬼神，昼夜酒会，群聚歌舞，舞辄数十人相随，蹋地为节。十月农功毕，亦复如之。诸国邑各以一人主祭天神，号为“天君”。又立苏涂[7]，建大木以县（悬）铃鼓，事鬼神。其南界近倭，亦有文（纹）身者。

【注释】

[1]倭：今日本本岛。

[2]濊貊：一作“秽貊”在今吉林境内。濊：通“秽”。

[3]田蚕：种地，养蚕。

[4]长尾鶸（ruò）：一种类似野鸡的禽类。

[5]罽（jì）：用毛做成的毡子一类的东西。

[6]紒（jì）：发结。

[7]苏涂：古代马韩国中设置的含有神道色彩的特殊区域。

【译文】

韩分三个种族：一叫马韩，二叫辰韩，三叫弁辰。马韩在西面，有五十四个国家，马韩的北面同乐浪、南面同倭相邻。辰韩在东面，有十二个国家，辰韩的北边同秽貊接境。弁韩在辰韩的南面，也有十二个国家，弁韩的南部也同倭相邻。韩总共有七十八个国家，伯济是其中的一国。大国有一万多户，小国有的几千户，各自生活在山岭和海之间，土地折合四千多里见方。东西方向以大海为边境，都是古代的部落联盟。马韩最大，大家一同立马韩的人为辰王，在目支国建都，统治三韩的全部地盘。各国的国王原先都是马韩种族的人。

马韩人懂得种田养蚕，制作丝锦布。那里出产栗子，有梨那么大。有一种长尾鶸，尾巴有五尺长。马韩的村落都混杂在一块居住，也没有城郭。他们用土造房屋，形状像坟冢，他们在土屋的顶上开门。他们不知道跪拜，没有男女老少的分别。他们不看重金银珍宝和锦帛毛织品，不知道乘牛骑马，唯独看重玉珠，把玉珠连缀在衣服上作为装饰品，以及做项链耳坠。他们一般不戴冠帽，露出发髻，身穿布袍，脚穿草鞋。那里的人强壮勇猛，年轻人在建筑房屋时有卖弄力气的，经常用绳子将后背光溜溜地穿连起来，吊上大木头，欢呼跳跃，以为强壮。他们经常在五月份耕种完毕祭祀鬼神，昼夜喝酒聚会，大家聚到一起唱歌跳舞，跳舞时经常是几十个人跟着用脚踏地拍打节奏。十月份农事结束，也是如此。各国的村落各有一个人负责祭祀天神，称之为“天君”。又造苏涂塔，竖起大木头，在上面悬挂铃和鼓，用来侍奉鬼神。马韩的南部边界靠近倭，也有文身的人。

【原文】

辰韩，耆老自言秦之亡人，避苦役，适韩国，马韩割东界地与之。其名国为邦，弓为弧，贼为寇，行酒为行觞，相呼为徒，有似秦语，故或名之为秦韩。有城栅屋室。诸小别邑，各有渠帅，大者名臣智，次有俭侧，次有樊秖，次有杀奚，次有邑借。土地肥美，宜五谷。知蚕桑，作缣布。乘驾牛马。嫁娶以礼。行者让路。国出铁，濊、倭、马韩并从市之。凡诸贸易，皆以铁为货。俗喜歌舞、饮酒、鼓瑟。儿生欲令其头扁，皆押（压）之以石。

弁韩与辰韩杂居，城郭衣服皆同，语言风俗有异。其人形皆长大，美发，衣服洁清。而刑法严峻。其国近倭，故颇有文身者。

初，朝鲜王准为卫满所破，乃将其余众数千人走入海，攻马韩，破之，自立为韩王。准后灭绝，马韩人复自立为辰王。建武二十年，韩人廉斯人苏马諟[8]等，诣乐浪贡献。光武封苏马諟为汉廉斯邑君，使属乐浪郡，四时朝谒。灵帝末，韩、濊并盛，郡县不能制，百姓苦乱，多流亡入韩者。

马韩之西，海岛上有州胡国。其人短小，髡头，衣韦衣[9]，有上无下。好养牛豕。乘船往来，货市[10]韩中。

【注释】

[8]諟（shì或dì）：shì，意为订正；dì，古同“谛”，审核。

[9]韦衣：兽皮做的衣服。

[10]货市：做买卖。

【译文】

辰韩，那里的老人说自己原是秦朝时逃亡的人，为躲避苦役，来到韩国，马韩割出东部地区给他们居住。他们称“国”为“邦”，称“弓”为“弧”，称“贼”为“寇”，称“行酒”为“行觞”，彼此称对方叫“徒”，有点像秦朝的语言，所以有人称他们为秦韩。辰韩有围墙、栅栏和房屋。一些小的城邑，各自有首领，大的首领叫臣智，其次叫俭侧，又其次叫樊秖，又其次叫杀奚，再次叫邑借。辰韩土地肥美，适合种植五谷。他们懂得养蚕种桑，织丝帛。他们知道驾车骑牛马，嫁娶按照礼节去做。在路上人们相互让道。辰韩出产铁，秽貊、倭国、马韩都向他们买铁。他们的所有贸易，都用铁作为货币。那里的习俗喜欢唱歌跳舞、喝酒、敲鼓弹瑟。生出孩子希望孩子头扁，都用石头压在孩子脑袋上。

弁韩同辰韩混杂居住，城郭和衣服都一样，语言和风俗有差异。人的长相都很高大，头发漂亮，衣服清洁。但刑法严峻。弁韩的国家靠近倭国，所以有不少人文身。

起初，朝鲜王准被卫满打败，就率领剩下的几千人逃到海上，攻打马韩，打败了马韩，自立为韩王。准的后代灭绝，马韩人又立自己人为辰王。建武二十年，韩国廉斯人苏马諟等人到乐浪（今朝鲜平安南道，当时为汉四郡之一）进贡。光武帝封苏马諟为汉廉斯邑君，要他归乐浪郡管辖，四季朝见。灵帝末年，韩、秽貊一并强盛，郡县没能力制服他们，百姓苦于祸乱，不少人流亡到韩国。

马韩的西面，有一个海岛，上面有州胡国。那里的人生得矮小，剃去头发，身穿皮革制成的衣服，仅有上衣而没有下衣。他们喜欢养牛、养猪，乘船往来到韩国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