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或醉酒记)
你知道,有一次我
抱着白雪叫爱人。但我没醉
还有一次,我搂着槐树的脖子说
对不起兄弟。但我真的没醉
至于多少次被月光送回家
多少次从路灯下醒来
你知道,我从来都没醉过
真的,没有骗你。望着
春雨的背影,我曾爱上高粱
小麦和玉米。面对秋风的呵斥
我也恨过群山与河流
只有那一次,我不小心
把你握碎了。亲爱的酒杯
我替一个失去的人向你道歉
那一次,我真的喝醉了
礼物(致孤独)
你终于承认:这就是孤独
转眼之间,夜晚好比黑社会
仿佛从来没有这么黑
从你黑到我。世界如同黑暗的马仔
这就是孤独吗,你不认识它
但你知道它是另一个你
或者另一个我。想要甩掉失眠的尾巴
就必须先揪住痛苦的小辫子
吊灯从屋顶吊下来,夜晚仍旧
黑得像旧社会。有那么一刻
你几乎起身拆开黑暗,把响声
从钟表里抠出来。但这就是孤独
如同十万匹马驮着夜晚在奔袭
漆黑的喧闹中,你在我身上
不停地按摩回忆的脊椎
最麻木的感觉都来自最敏感的神经
你发现,无论夜晚有多黑
也黑不過更黑的孤独。很快
你还将发现,你已经爱上了孤独
只是无法确认,当你爱上孤独
其实是爱上了灵魂的疤痕
问题在于,你的孤独不等于我的孤独
比方说,在孤独这部大片里
你稍加抵抗就赢得傲慢
而我早已输给了悲伤和欲望
礼物(或纪念)
一开始,你觉得今晚就像一座山
灯光却不是从前的那只刺猬
随时可以从眼前溜走
也不是你幻想过的狐狸
一不小心就露出性感的尾巴
多么光滑的地板啊,多么俏皮的阳台
但今晚不同了,连你一向信任的
孤独也背叛了你。光线的
神经如此反复无常,即使闭上眼睛
你都能看见,夜晚就像一座
翻不过去的大山。床头的书卷
墙上的钟,昏暗的灯光里
时光在打盹。哦,由于你的错觉
刺猬怀里跳出一只慌乱的狐狸
而灯光已决计从此不和夜晚交往
礼物(或中秋诗)
我盯着月亮看。直到看见
无数个小月亮在眼前飞
就像一万个媚眼在天上飘
你知道,我盯着月亮看
其实是在看一个过去的你
爱一个人,要有多自私
才能到达恨;要有多阴暗
才能与月亮怀中的伤疤弥合
今夜。谁能看见我眼里的月亮
谁就是我心中的那个人
礼物(或酒吧之歌)
两只酒杯碰到一起
就好比相遇的两个人
可以碰碎,也可以碰出响声
这种神秘感,怎么能说清楚呢
你轻轻转动轮盘
夜晚的指针就会自动缠绕
再转动一下,嘴唇将失宠于吻
相遇就是这样,像两只酒杯
轻轻一碰,世界就碎了
我们在响声里沉浮
就像那只孤单的轮盘
当它停下来,响声还在原处
但碰碎的酒杯会暗中弥合
如果它不停地转动
如果它在你的大眼睛里
不停地转动。接下来
那晕眩的指针该怎么办
礼物(给你的生日)
这一天。对于阳历的
早晨来说是一只温顺的鸽子
到了傍晚就是一只慵懒的
阴历的猫。这一天
你醒来又睡去,洗漱,卸妆
倾心于打扮。两瓣樱花的嘴唇
一会儿白,一会儿紫
你白的时候,仿佛天使
紫的时候也是。这一天
可以是同一天,也可以不是
但不管时光怎么换算
白也不能变成紫,最多是
紫里面有白,白里面含着紫
我想说的是你的嘴唇
早晨像樱花的花,傍晚像樱花的瓣
我是说,你想我的时候
你是一只慵懒的鸽子
而当我想你的时候
你却不是一只温顺的猫
礼物(或春日之吻)
春天一定很后悔
来得太晚了
春风弯下腰时
青草正好撅起嘴唇
两片草叶
只是轻轻一碰
春风也跟着颤抖
仿佛触动了春天的神经
礼物(或闷热的夏夜)
如果我准备给闷热打一百分
就会给滚烫的你打五十分
夏夜里,热浪从一楼爬到七楼
而从公园的拐角来到沙发上
多希望你是一台便携式电风扇
吹我喜欢的风。我也愿意
像淋浴一样,变成你需要的阵雨
把清凉从阴凉中释放出去
把爱从做爱中蒸发出来
可闷热无处不在,我不能把
湿热的你带入更深的湿热
黑暗中,总有一滴汗水在闪光
我想给敞开的你打一百分
就必须先给赤裸的夏夜打五十分
礼物(或中秋之夜)
秋风卷起凉意。树影在动
西房灯亮着,东房也是
这是一个明亮的夜晚
但秋意已凉。我衣衫单薄
站在院里的果树下
不抬头,也不低头
像挂在树上的一颗苹果
只要风还在吹,秋凉没有散去
只要灯还亮着,父亲和母亲没有吵架
只要远方的爱人没有哭泣
我就不悲伤
我的孤单就是一轮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