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兵《十年》

我相信,我所经历的

也正在被你经历

那些咬牙切齿的想念、爱

和愤怒,所折磨的绝不

仅仅只是我。我们之间

越来越理性,你学会了友好的推辞

而我学会了忍受,那些轻微的

麻木、沉重与颤抖,那相互

寻找的双手,手套、麻将和

雪地里的走,仿佛从未发生。你像

正在消失的冰。和你在一起的

每个瞬间,在发生的同时

凝固下来,你像是生活在我的

记忆里。我和你。

我的生活越来越乱,但不是

因为你。在你眼里,我是个

难以琢磨的人,过去与现在。你哭了

当我离开你。五年前的五月,那个夜晚

你的生日刚刚过完。我坐在床下

你躺在床上。你说不,你用那么大的劲

拉着我的手。你在无声的哭,为了

不让另一头的奶奶(此刻她在

世界的另一边)听见。她喜欢我

是吗,但我不喜欢你,当时。我们是

情绪化、直率和暴躁的不同

变体。我们只能彼此远远地欣赏

我和你,还没有学会相互忍让和

爱。我不能抱你,也不敢吻你

在路上,你第一次吻我的脸颊

然后迅速离开,并下意识地

擦嘴。是为了证明

我们是恋人,而不是兄弟

像是丢了身体里

最重要的东西。我在失重的状态里

挣扎,当你说要离开

剧情在重演,主角却变成了你

你要当一个好妻子、母亲

和儿媳。我理解,我只是离不开

你。很荒谬,是吧。我像个

骗子,我小心翼翼地

接近你。五年,我们都变了

很多。我学会了做一个丈夫、父亲

和一个谦和的同事。我学会了抽烟

喝酒和麻将。我学会了忍受

那些以前似乎永远也不可能忍受的

屈辱、厌倦和虚无

我学会了做爱,学会了上网

学会了重新认识生活

和你。我发现,我们能做的,不仅仅

只是兄弟。亲爱的、宝贝和

那么多的亲昵。你说要送我一个

拥抱,那是在我的生日。你说你赢了

三百块钱,我像是自己赢了

一样高兴。我唱了一首歌给你

“只是那种温柔,再也找不到

拥抱的理由,情人最后难免

变成朋友”。你说你听得都快哭了,你唱了

另一首。你笑了。1月9日,两只手

在30米的黑暗里。但我能体会到

你内心的挣扎,我知道你会

离开,只是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

我像个骗子,不是吗,骗局

还没有演完就突然结束,陷进去的

是骗子自己。

没有人哭,只有我在想你

旅途让我脆弱,让我在一阵阵

的空虚里,想你。我像个机器。每天

早上7点,我准时起床,用30分钟的时间

洗漱,用5分钟的时间等车,用车上

的时间想你。车窗外,每个人

都可能是你。元宵节的傍晚,在西门

五孔桥,我看着车窗外的那些

不是你的你,大口大口地把板栗

塞进嘴里,仿佛这样就能填满

我胸口的洞。天黑了,雪越来越大

那是春天。我在从武汉回来的

长途汽车里,拿着一本教人们

做爱的《人之初》,被一阵又一阵的

空虚,牢牢地按在椅子里

没有一根绳子能够

救我,没有板栗

也没有你

那些压抑的想念迫切地需要寻找出路

我发短信给你。“小北,阳光

灿烂,我在这里。”后来,我告诉

车后的你,那时,我正在火葬厂里。你问我

想到了什么,我说我在

想你。我知道你希望听我

讲一些道理。但是,哪有什么道理

可讲。人的一生,不过就是伤害

别人和自己,最终被生活所伤

什么都不能填满我们之间

的洞。除了孤独还是孤独

天渐渐黑了,车后

是你。我告诉你,我曾经

用别人的电话打给你。我们很

高兴,是吧。我试着想象我在

抱着你,但我却只感到了

你在远离,像一团逐渐

消散的空气。小北,我不想打扰你

却总在伤害你。也许我们需要

戴上面具,或者等到我们

老去。老去,出離于时间之外

只有在那时,你才能够安心地让我抱紧

你已经枯萎的身体,像抱着另一个

全部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