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开始喜欢月亮,是很小的时候。那时,一吃过晚饭,母亲去串门,我就跟了去。走着,走着,就放慢了脚步,因为天上的月亮深深地将我吸引了。我走,她也走;我停,她也停。发出的光又那样的淡雅,那样的阴柔,那样的散发着水一样神奇的光,又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堂伯说过,有个仙女嫦娥住在里面的宫殿里呢。于是,我以为月亮就十分神奇了。而且,堂伯还说,小孩是不能用手指指月亮的,要是指,月亮爷爷就会割了他的耳朵。于是,月亮的神秘,就成了一粒种子,埋进了我幼小的心灵。
每当夜晚一来,我就会开始守候月亮,这在童年和少年时代,几乎成了我常做的功课。晚饭后,就会站到大塘边,遥望她从东山冉冉地升起,或从西山悄然地出现。从东山升起时,往往很大,甚至给你一个惊喜的特大的圆,而从西山出现,往往很小,有时只是弯弯的一个眉儿了。有些时候,我傻傻地等,月亮却总不出来。反而等来了星星,眼看着星星这边出一颗,那边出一颗,左边出一颗,右边出一颗,越出越多,连数都数不清了,却就是不见了那一枚月亮。我心里就忧伤了。更多时候,就到大塘边上的枫树下,一边歇凉听大人们讲故事,一边端详着月亮,想一些稀奇古怪的事。
傍晚时分,我常跟了叔叔去大塘边,他脱了衣服就跳到塘里。有时月亮出来了,我就盯着大塘里的月亮看。叔叔在大塘里一划动双臂,波浪一起,那浸在大塘里的月亮就颤颤地晃。若是叔叔或其他人不跳进大塘,且又风平浪静,水中的月亮就会仰望天上的月亮,一动不动,仿佛成了一对双胞胎在凝望。
晚上,要是母亲因为我做错了什么事而教训我,奶奶对我一安慰,我就不会再哭,但我还是会趁机赌气似地走出去,到后院子的大石头上,一屁股坐下,朝上伸了细细的脖子,张望着夜空。月亮并没有出来,只是很多的星星在闪,也有不闪的,我发现这几颗星星在一起组合成这种形状,那几颗星星又凑在一块组合成那种样子,很是可爱。然而,没有月亮,我还是感到没什么意思。站起,伸了伸懒腰,准备回家。不料,从东山却出来了一个月亮,差不多是一个圆,我心里就挺满足的。有的晚上,月亮挂在中天,连大人们都会抬头看一看,我更是像得到了品尝月亮的绝好机会,就将头抬得高高的,痴痴地看,仿佛老先生在默读竖排的一本古书。特别是八月桂花香,要是月亮一出,我是疑心那柔和的光线也是被染香了的,不知嫦娥有没有闻到。
上初中,学习紧张了,晚上几乎没有了时间欣赏月亮。有时做数学题很疲劳,往往会借着上厕所的机会,走到附近的石坎上站着,伸长了脖子向天空张望,月亮正挂在竹子上呢,似乎和竹叶还发生了唰唰的摩擦声,那么的白,平时没这么白过啊,一些虫子叫得也格外的清脆,仿佛这些白全是它们叫出来的。
高中在学校寄宿。月亮大部分时间远离了我。有时我也会独自一人悄悄地走出寝室,站到走廊上,看一看有没有月亮。更多的时候是没有时间,太疲劳了,倒床就睡;或起来迟了,月亮早躲到了屋那边;或月亮正在相反的一个方向挂着;或根本就没出来。所以,看到月亮的机会就少。不过,就是看一看如水的月色,我也会有一种满足感。
在大学,忙于学习,忙于参加活动,我仿佛将月亮忘干净了。有时,在睡梦中会梦见月亮很圆,月光如水的照着一个陌生的地方,我仿佛成了一株孤独的树。
参加工作不久,我恋爱了。一个月夜,与女朋友站在一株枣树下聊天。淡淡的月光照亮了我俩的脸庞。月光细致地雕出了树叶和她的轮廓,一种虚幻的美,一种缥缈的韵,使我产生了一种晕晕的醉意。我说,世界上没有一片相同的树叶,是吧。她微笑地听着,但没有回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只是得意着,为自己竟然能在月光下说出这种空灵的话。其实,这不过是鹦鹉学舌而已。
另一个晚上,我住在她家。吃过晚饭,我俩就到坪里散步。月光很大,萤火虫在飞,仿佛从夜空掉落下来仍在一上一下地悬浮着的星星。她弟弟打了一脸盆水走到院子里,头低下去,屁股翘起来,脸盆放下,突然惊叫,快来看,快来看,我捉到了一个月亮呢。
我俩笑着走去,围着脸盆低下头。果然脸盆里有了一个月亮,细小,白亮,一晃一晃地动。我当然知道原因,故意伸了头将脸盆和天上的月亮隔开,脸盆中的月亮顿然不见了。她弟弟急,我就移开头,月亮又出现了,再伸去,又没了,再移开。惹得她弟弟急着,惹得她笑着。过了一会儿,那水就静了,月亮也完全不动了,显出了她的美丽和神秘。此时,站在我身边的女朋友,就伸了纤细的手指往水里一搅,那月亮就稀碎稀碎的了。
我爱月亮,在我的人生中,有很多的晚上,我都会守候她,不知为什么,只要她一出现,我的心里就会产生一种安妥之感;若不出现,我的心里就会出现一种失落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