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在赣西的一个小山沟里,虽没有鄱阳湖的水面无垠、水草丰茂、鱼虾肥美,但几十年前的家乡河汊密布,也是鱼虾成群。倘若手脚勤快,择时而动,渔获也十分可观,不但能打打牙祭改善改善生活,还能过把瘾体验体验捉鱼的乐趣。
每当春耕之后栽禾之前,一片片水田闪着眩目的银光。其时,若气温升高,田野蛙声一片,夜晚就是照鱼的最好时机。夜间照鱼准备工作要做足:松树明子、调篮、背篓、小铁叉针、铁钳一样都不可少。晚饭过后,邀上小伙伴,整装出发,迎着繁星皓月点燃调篮中架好的松树明子,踏入微凉水中,心中无比惬意。一会儿用铁钳夹条大黄鳝,一会儿用叉针扎条小鲫鱼、小泥鳅。运气好的话还可以照到鲶鱼、甲鱼。不过,有时会冷不丁照见泥蛇,头皮一紧,心怦怦直跳,这东西不好对付,用铁钳夹怕反咬一口,用铁叉针扎要把它从叉针弄下费时费力,得不偿失。大人们教过我们,最好的办法是绕开它。大人们还交代过我们,有一种蛇叫眼镜蛇,夜间喜欢追光追火。这自然增加了照鱼的危险系数,弄得我们还不时地要把调篮转到身后照一照,看看有没有眼镜蛇。几个小时下来,背篓里的松树明子渐渐少了,黄鳝、鲫鱼、泥鳅却渐渐多了。这时就开始吆喝小伙伴回家,来到小溪边,洗漱洗漱,比一比谁的渔获最多。不论谁多谁少,从沒有唱高调的、满脸沮丧的,大家一路欢声笑语各回家门。
仲夏时,一季晚稻正是耘禾季节。我们一听到有禾要耘,便会心花怒放。因为耘禾必得先放田水,放水一定有鱼。准备一个篾织渔篓,挖开田缺,放置渔篓,静待一刻工夫,等田中水放得差不多了,拧起渔篓一看,篓中银光跳跃,以鲫鱼居多,大的也就两指,小的只有拇指大,我们称作“禾花鱼”。有时收获几斤,多的时候收获一大脚盆。禾耘完了,鱼也带回家,真是一举两得。最苦的还是大人们,我们一般是弄进家的鱼就袖手不管了,父母忙了一天活,还要花一两个小时处理它们。更多的时候鱼儿吃不完,于是第二天铺在谷筛上,上面晒着太阳,下面用火焙着,做成火焙鱼,多的人家留到过年还在享用。真是收获一季,乐享一年!
初秋时候,人们刚刚栽完二禾,中午还在思忖如何对付“秋老虎”,找个阴凉地,想歇息片刻,撂了饭碗刚想打个盹儿,忽听外面有人大呼小叫:“发地火啦!发地火啦!”仿佛受了刺激,人们忘记了劳顿,拿上鱼篓,纷纷向田野奔去。这时,田野到处有人,一眼望去,水田里翻白的鱼儿随处可见,就像杯中泡着炒米。走进烫脚的水田中,快速捡鱼,一切辛苦都抛到九霄云外,尽享捡鱼之乐。想想家家晚上又有小鱼伴米酒,那个舒坦就别提了。这不就是“有福同享”的出处么?
如今,农田广施化肥、农药、除草剂,种的都是“卫生田”,别说鱼虾,就连生命力顽强的蚂蟥也找不到一条。以往的照鱼、装禾花鱼、捡地火鱼已不复再有,只能把那些作为记忆珍藏起来,但回顾那时的捉鱼往事,仍觉得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