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韵《冬语轻轻漫舞》散文鉴赏

雪是冬的语言,清雅曼妙,纷纷扬扬漫舞着美。

喧嚣混沌的世界和思绪,总是在一场洁白的大雪中被沉淀净化,被温润而归于宁馨安详。

北国的雪多豪爽奔放,亦如北方大碗喝酒的汉子,粗犷着阳刚之气。

屋檐边挂着长长的冰凌柱,人们裹着大衣,戴着翻皮帽,露出冻得红红的脸,呼出白白的雾气,迎着凛冽寒风鹅毛大雪,在漫天漫地的皑皑琼瑶中行走、坐雪橇,顷刻,浑身就被雪花染白。呵,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真爽,在北方,冬天的感觉冬天的味道极浓极美。

江南的雪缠绵婉约,适合坐在窗前品着绿茶伴着乐声细细观赏。

江南女子爱临窗看雪。窗外朦胧梦幻的飞雪世界素靜恬雅。雪,滤尽往日的尘埃喧嚣,满树的玉枝琼葩在风中摇曳。柳絮般的飞雪打在窗户上,仿佛故人轻轻絮语。窗外神秘莫测的漫天雪花,或许如过往的一个梦,牵出曾经的故事和情怀。小城人喜欢踏雪而行,银装素裹的世界,使水漫金山的故事多了几许迷离,也让西津古渡缥缈着浓浓淡淡的典雅。漫天起舞的雪花扑落在焦山古炮台、南山读书台和甘露寺试剑石上的簌簌声,仿佛历史的款款诉说,将人带进小城的岁月深处……

平常百姓的冬日,有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点缀,就多了几分趣味。

人们踩着嘎吱嘎吱的积雪去上班,世界一片洁白丰腴,像冬日冷默含蓄的诗,但你分明能从中感悟到一种深厚的温润。路边的早点摊少了,卖鸡蛋煎饼、蒸饭团的摊主,被大雪封闲在家,他们或许无心赏雪,只期盼雪花快点停止,好继续经营维持生计的特色小吃摊。路人小心翼翼地迈步或骑车前行,可时不时仍有人摔倒,人呢坐在雪地上,手里的拎包或自行车滑出好远,引来行人一阵善意的哄笑,笑声中就又有人不经意摔了跟头,行人便停住脚,笑看这清晨雪景中的快乐小插曲。

一辆辆汽车套上防滑链,沉重而缓慢地移动,像是一头老迈的耕牛,不负重荷,却依然勤勤恳恳尽力拉犁。一场大雪,奏起了一首低沉缓慢的旋律,让整个世界踩着这旋律放慢脚步和节奏,一个个行人就是这旋律中移动的五线谱。这个冬天隆重而美好。

丁酉年岁末两遇飞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宛若仙境。清晨去南山观雪,游客寥寥,四周沉寂无声,似有“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意蕴。在这安然幽美的世界里,脑海中忽而构思一阙《如梦令·南山踏雪》:“山岭皑皑冰树,四野静无鸟度。误入广寒宫,车马人声都去。寻路,寻路,千里雪飘何处。”观雪兴致未尽,作别南山再游北固山。冰天雪地间,山寺、楼台、亭阁在远处,一一静坐在白皑皑的诗词里。雪中之山水,呈现出别样风情,除了春的秀丽,又平添一份清凌凌的冷峻和静谧。此地曾经的金戈铁马、英雄豪气,都被一场场的雪尘封在历史里。那些陈年故事,山水知道,小城人也知道。住在长江边,家门口的风景从小看到今,却总是看不厌。此刻出门,不是去思古怀旧,只恋着那一片冰清玉洁晶莹剔透世界里的美。瑞雪兆丰年。站在雪地里,满心地祈盼着花好月儿圆。

雪总是牵系着乡愁。人们冒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大包小包挤车回家过年。雪花在空中漫舞,催促游子脚步匆匆。大雪让车站、机场滞留了一批批回归的旅客,可是那一颗颗似箭的归心,却已穿越雪花,飞到远方亲人身边。此刻,雪花漫舞着离情,正在唱张楚的一首歌:姐姐,我要回家。此刻这冬日质朴的语言,点点似离人泪,将乡愁思念漫漶成舒暖的红泥小火炉,在心中飘荡成一种刻骨缱绻的感觉。

孩子们在堆雪人、打雪仗、放爆竹,欢笑声和火药味被冬日的风剪成一缕一缕的,在洁白的世界里弥散,年的脚步声就渐渐近了。迈进新年,就有一串串五颜六色的花灯,在大市口城市客厅、东门广场等路边洁白的背景里兀自抢眼地张挂着,衬出雪格外的白,灯格外的艳,小城格外的喜气、格外的美。就有孩子提着兔子灯、荷花灯、飞机灯,踩着皑皑白雪,沿着长街浅巷,一路欢蹦乱跳着……有雪的年,串起了孩子们的许多幻想和快乐。

雪的气息,似一种淡淡的清香,说不清是松、竹的味道,还是水仙、腊梅的气韵。

“万木冻欲折,孤根暖独回。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风递幽香出,禽窥素艳来。明年如应律,先发望春台。”落雪的日子,自然就会想起梅。这是一种雪中之花,远离浮躁喧嚣,在风雪中尽显逸态神姿,一朵朵一簇簇,欲挣脱冬语,盛开着点点春意。只有在漫天飞雪中才能读懂梅,也只有在一片寒冷澄静中才能细品出那悠悠淡淡的暗香雅韵,领悟冬日之美、之风骨。

雪是冬的灵魂。无雪的冬天,是冬之赝品,就像春天没有花朵,夏日没有蝉鸣,少了季节的风采和特色,少了许多灵感和诗人,也少了生活的情趣、遐想的空间意韵,让人心生遗憾。

走进冬日,向往雪花轻盈漫舞,向往大雪轰轰烈烈,向往握住冬的手,聆听她娓娓细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