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六朝散文·刘义庆·魏武见匈奴使》原文鉴赏

魏武将见匈奴使¹，自以形陋²，不足雄远国，使崔季圭代³，帝自捉刀立床头⁴。既毕，令间谍问曰：“魏王何如?”匈奴使答曰：“魏王雅望非常，然床头捉刀人，此乃英雄也!”魏武闻之，追杀此使。

【注释】 1魏武：即曹操。匈奴：古代北方的一个少数民族。2形陋：形貌丑陋。刘孝标引《魏氏春秋》云：“武王姿貌短小，而神明英发。” 3崔季圭：即崔琰，字季圭，清河东武城(今山东武城西)人。为人刚正不阿，仪表堂堂，《三国志·魏志·崔琰传》称：“琰声姿高畅，眉目疏朗，须长四尺，甚有威重。”后因事触怒曹操，为其所杀。4床头：坐榻旁边。

【今译】 曹操将要接见匈奴使者，他认为自己相貌丑陋，不足以威服远方的国家，就让崔琰代替他，自己握着刀站在坐榻旁边。接见完毕，曹操派间谍去问使者：“你看魏王怎么样?”匈奴的使者回答：“魏王仪容严正，不同寻常，然而坐榻旁边站的那个持刀人，那才是真正的英雄。”曹操听了之后，立刻派人追赶并杀掉了这个使者。

【集评】 唐·刘知几：“昔孟阳卧床，诈称齐后;纪信乘纛矫号汉王。或主遘屯蒙，或朝罹兵革。故权以取济，事非获已。如崔琰本无此急，何得以臣代君者哉?且凡称人君，皆慎其举措，况魏武经纶霸业，南面受朝，而使臣居君座，君处臣位，将何以使万国具瞻，百寮佥瞩也!又汉代之于匈奴，其为绥抚勤矣。虽复赂以金帛，结以亲姻，犹恐虺毒不悛，狼心易扰。如辄杀其使者，不显罪名，复何以怀四夷于外蕃，建五利于中国?”(《史通·暗惑篇》)

今人·余嘉锡：“此事近于儿戏，颇类委巷之言，不可尽信。然刘子玄(知几)之持论，亦复过当。考《后汉书·南匈奴传》：自光武建武二十五年以后，南单于奉藩称臣，入居河西，已夷为属国，事汉甚谨。顺帝时，中郎将陈龟迫单于休利自杀。灵帝时，中郎将张修遂擅斩单于呼征。其君长且俯首受屠割，纵杀一使者，曾何足言?且终东汉之世，未尝与匈奴结姻，北单于亦屡求和亲。虽复时有侵轶，辄为汉所击破。子玄张大其词，漫持西京之已事，例之建安之朝，不亦傎乎?”(《世说新语笺疏》)

【总案】 魏晋名士，讲究容止，如王粲，尽管才华横溢，但“以貌寝而体弱通侻”而不受刘表重用，曹操也未能免俗，命崔琰代替自己接见使者。作品一方而写出了曹操的奸诈与残酷，另外一方面还写出了匈奴使者的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