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王钦韵
丽砂
英勇地用声音来轰炸乌天的,豪迈地用声音来冲扫黑地的,响亮地用声音来戳穿幻梦的,……这是春天的雷!
春雷,有的年在白天飞到,更多的年是在黑夜袭来。
听到雷声,我就觉得它是在挥着金鞭,调遣金戈铁马驰骋,指使千山万水合唱,……
听到雷声,我记起了我的雷的故事。
那时,我同她并肩站在对着花林开着的窗前,默望着粗暴的风雨。忽然,一个巨雷劈下来了,而她,一下子扑进了我的怀抱。
于是,那久久地酣睡在我们心房里的爱被震醒了。
我们激动着,在不断的雷声中,倾吐着我们比雷声细、却比雷声重,比雷声少、却比雷声深的语言。
以后,为了我们的理想,为了我们的春天,她创造了她:一个辉煌的雷的女性。……
看啦!蓝森森的电光又打闪了,远天将有一串响雷呢。……
一九四九年春初。
雷,尤其是春雷,向以它响彻宇宙的声响,划破黑暗的光亮,驱除寒冬、迎来春天的威力,为不少文学家所瞩目。在这里,诗人丽砂以独特的发现和巧妙的构思,为我们唱出了又一曲不同凡响的《雷》之歌。
散文诗共分三层:
第一层,诗人赋予雷以鲜明的战斗品格。
“英勇地用声音来轰炸乌天的,豪迈地用声音来冲扫黑地的,响亮地用声音来戳穿幻梦的”,这突兀而来的三个并列排比句式,用拟人手法赋予雷三种品性:英勇、豪迈、响亮,描述出它的三种功能:轰炸乌天、冲扫黑地、戳穿梦幻。从而不仅令人感受到诗作磅礴的气势,而且使得这一大自然的客观现象具备了能动的战斗精神。
接着,用“我觉得”三个字,将抒情主人公的感受注入其中,连用三个暗喻,来强化雷的声威,渲染诗的气氛,给全诗定下了高昂的基调。
第二层是对雷的故事的回忆一个女性在雷声中的觉醒。
一个懦弱的、一听见雷声就扑进男朋友的怀抱的女性,对于摧残花木的“粗暴的风雨”是无能为力的。然而这雷声把她酣睡在心房里的爱震醒了。这“爱”,不只是对爱人的爱,更重要的是对美好事物、美好理想的爱。这发自心灵的爱,使他们由沉默而激动。于是他们的心声同雷声相呼应了。他们激动的语言之所以“比雷声细、却比雷声重,比雷声小、却比雷声深”,是因为它出自一对普通的恋人之口,当然是“细”而“小”的;但它又是发自心灵深处的精神的轰鸣,所以它必然是“重”而“深”的。这比雷声重,比雷声深的语言中有着对理想的追求,对春天的热爱,以及为理想而英勇、豪迈地去战斗、去拼搏的意志和决心。有了被雷声震醒的这种爱,她才能自觉战斗,自己塑造自己,由一个弱者一跃而为“一个辉煌的雷的女性”。
这里的“雷”已远远超出了字面的涵义,而成为一种社会革命的象征和坚强个性的象征。
第三层只有一句:“看啦!兰森森的电光又打闪了,远天将有一串响雷呢。……”
这一串响雷当然是喻指现实中翻天覆地的变革。那个删节号,蕴含的正是梦幻之后的现实,黑暗过后的光明。
显然,这是一首呼唤战斗,呼唤光明,呼唤春天,呼唤觉醒的散文诗。它以高昂的基调,乐观的情绪,充满信心地迎接着光明和春天的到来。
1949年的春初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正在“挥着金鞭,调遣金戈铁马”,跃过长江,轰炸乌天,冲扫黑地,戳穿反动派的梦幻的春初。自然季节与社会时令的巧合,为诗作的巧妙构思提供了一个优越的现实基础。诗人曾于1947年在苏州社会教育学院参加过京、沪、苏、杭四地区大专院校的“反饥饿、反内战、反迫害”学生运动,后被迫转移上海搞地下工作。散文诗副题取“寄镇江”三字也许不无寓意:第一,镇江地处长江南岸,离国民党的巢穴南京距离甚近,“镇江”的名称又恰好暗示着中国人民解放军的炮火正震撼着长江以南的半个中国,与诗题《雷》的气氛正好适应;第二,暂时处在黑暗统治下的镇江,又为诗作强调春雷多在“黑夜袭来”,提供了根据;第三,也有利于表达对自己战斗过的地方即将解放而产生的激情。一则雷的故事含蓄地告诉读者:蒋家王朝的覆灭,既由于人民军队炮火的威力,又由于全国人民心灵的觉醒。最后的电光、响雷又预告了光明美好的新中国的诞生。
诗的情调激越深沉,构思巧妙,气势雄伟,韵味无穷。实为散文诗中不可多得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