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姜丽华
陈犀
太阳从黝黑的松针上升起来,象一个浑圆的、金色的透明体;
我在青岛的海滩上拾贝壳,我弯着身子;弯着身子,呈半弧形;
人们都爱比喻,弧形象征一种历史的跨度;对我来说,也就很自然地想到了,我的拾贝壳的往事。
那是很多年前了。我和家人曾被侵略军囚居,囚居在离福建厦门很远的一个小岛上(大概是叫浯屿吧)。饥饿和屈辱,象鲨鱼一样,吞噬着我幼小的心灵;
我坐在被海水浸泡的礁石上发痴;
我剥落生长在礁石上的牡蛎;
我吃生的牡蛎肉;
我闻到牡蛎肉上沾的血腥气;
我甚至想投海自尽!……
今天,我在祖国的东海岸拾贝,心境当然不同了。
我的心,象堪蓝的海水那样明丽;
而且,我乐意袒露我心中的一点秘密;
家中的水仙花已经绽开几瓣葱绿的叶子了;
水仙花急需斑斓的贝壳和彩色的石子;
我在为远在西南边境的水仙花拾贝;
我自惭我的笔拙;但我相信,每个贝壳都有一张多情的嘴……
这篇散文诗的题材绝对说不上重大。“拾贝”,不就是人们在海滨游玩时常有的童真之趣么?然而,不,诗人无意抒写那种“老少年”的烂漫情怀;他的思绪伸向了历史的深处。
于是,在诗人笔下,贝壳成了历史的见证人,它记载着诗人经历中,也是中国历史上最屈辱的一页。那里,海水浓缩了中国人民的苦难,牡蛎肉带着血腥气,幼小的儿童竟至丧失了生的欲望……这就是小小贝壳联系着的昨天!
“今天,我在祖国的东海岸拾贝,心境当然不同了。”这是因为历史已经翻过一页,当家做立的中国人民不但享有获得民族独立的主权,而且享有获得阶级解放的欢乐和幸福。同样是贝壳,它却成了点缀美好生活的饰物。
这样,贝壳不啻成为一具双面磨镜,它映照出的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时代。贝壳虽小,它却被诗人注入了重大主题。因此,“拾贝”也就超越了平庸的小情趣,而获得厚重的思想内涵。
诗人的笔触是相当朴拙的,但是寓有真情和深情,所以作品能拨动读者心弦。结尾一段算是一处妙笔,那贝壳的“多情的嘴”不是足以弥补诗人的“笔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