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与艺术
我们有句谚语，叫做“人要衣装，佛要金装”。人与佛是原质，衣与金是工作。原质就是自然，工作就是艺术。
照这样讲，艺术超越自然么？工作胜过原质么？衣与金，比较人与佛更贵重么？
我的回答，是一半肯定，一半否定。肯定的——有佛无金，其相可怜。否定的——有金无佛，如何装饰？人之与衣也是如此。原质不皆圆满，有非加以人工作不可者。郊外所生的野草闲花（自然），当然不及厅中所植的蔷薇牡丹（艺术）。
野的（自生自灭）花草的树木，与“家”的（有人培植的）花草树木——两者相较，其孰优孰劣，不难辨别。因此，可知野的一定逊于家的。自然之物，加以人工之美，那末完备了。
非独树木应加人工，就是孩童，也需人工。树木的人工是园艺，孩童的人工是教育。乡间一个很伶俐的男孩，面貌大方，言语清楚——从各方面看起来，将来可得博士，或者可成大将。但他的父母，决不可任他天天在荒草白地上闲荡。他们应当送他到相当的学校里去，受相当的教育。然后他将来可成就国家有用之人才。没有教育（人工），只有天才（自然），他至多成为一个乡间之杰。
请阅下面的四字歌：
不论人物，
原多缺失。
倘欲完全，
宜求美术。
原载一九四五年三月十五日《新中国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