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渊潭的樱花

玉渊潭的樱花

玉渊潭的樱花开了,很美丽。紫嫣想起年轻的时候,有一场考试,在这附近,没有来,是因为,她明知道那是一场不属于她的考试。

紫嫣后来把考场定在了西安,以为那样是适合她的。其实呢,也不然。

那一年里,紫嫣没了父亲,初恋成为暗恋——暗无天日的恋,恋着紫嫣,恋着紫嫣虚脱的心灵,她的尘世里,春天没有眼睛。

误打误撞中,她把电话打进一个号码,接电话的人,介绍了她想听的专业情况——紫嫣想给自己一个事由。年轻的她盲目地想做点事情,在没有出口的情况下,开始跟着同学一起考试,她用一个号码,打探新闻学院的专业信息。

恰巧,“玉渊潭的樱花”在接听——紫嫣称他为“玉渊潭的樱花”,那么机警、那么美,那么一会儿就此消彼长的事情,春光下是多么正常,也多么令人称道——犹如樱花,他如此说,还说和紫嫣是老乡。

她说:“我是山东的,你是哪里?”

他说:“我是河南,河南、山东当然是老乡。”

紫嫣想,哪里跟哪里呀,两个省了。她揣着满肠子的前尘往事,令她懒得与他“计较”——老乡就老乡吧,我只愿意获取我的信息。

他说得详细,还讲了自己的事情,他鼓励紫嫣:“我就是中文系的,照样考全英文的采访专业。”

电话中,他说,他帮她邮寄资料,帮她报名好了。她犹豫着,留了地址,忍不住问:“你不是这里的学生吗?”

他不情愿地回答:“缘分,正巧来办事情。”

他邮寄给她往年的试卷,紫嫣邮寄给他介绍信、照片等报名资料。他为她报了名,按她的意见选择考场,又邮寄政治的复习资料。信、明信片上面粘着真正的草籽和樱花。

紫嫣回了一张明信片,只说:自己很笨,不能拥抱任何希望,云云。

樱花瓣的旁边,明信片上是流利的英文,还有扭成麻花似的英文缩写,卷曲着的字母刺痛紫嫣的眼睛,看着,心里明白那隐含的信息。

她看懂那扭来扭去的字母“暗语”。前一场暗无天日的恋,让她满眼晦涩地对着那用了心思的明信片,又鄙夷,又同情。同时,更加鄙夷和同情的,是自己的无奈与泥泞满怀。

去西安的时候,她又大病一场,紫嫣有点恶毒地对付自己。大雪天,雪花恰似樱花落,她愣是登上去西安的火车。时值年关,还是站票,百般蹂躏自己的灵魂和血肉,到了西安,她疼痛锥心,右脸肿得像是大面包,牙龈溃烂了,发炎了,睡在招待所一张便宜的电热毯上,紫嫣又开始高烧。高烧,轰轰烈烈地发高烧——她去考试,考到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答的是什么。她就是要这么透彻地折磨自己,酣畅淋漓地和自己过不去,否则,活着就没有意义。

不知道从那场考试里,紫嫣到底透析出了什么,只是,当她返回山东的家时,身体不发烧了,牙龈不发炎了,脸也不肿胀了——她的病痊愈了。

此时,紫嫣终于知道,心口的伤,也痊愈了,如那肿的脸,烂的牙龈,高烧的灵魂——她知道,那场考试,她用它糟践自己,也用它治疗了自己。

那个电话,那半个老乡,那卡片,那扭转变形着的字母,那场考试挽救了她。

多年之后的春天,紫嫣可以畅意地嫣然一笑。一笑一嫣然的时候,她看樱花不去富士山,就去玉渊潭——

春风一回眸里,紫嫣嫣然一笑。有什么顺着春风的缝隙一闪,瞬过樱花的眼——是那年玉渊潭的那一场考试吧?给了他和自己尊严和端庄。那是一朵不属于彼此的樱花。

岁月深处,如星星,如淡雨,花苞里,一缕纯白纤净的感谢——春风吹又生,玉渊潭的樱花——那——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