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道·进斋铭》原文注释与译文
《易》称忠信，所以进德①。乾乾之诚②，自朝中昃③。惟自暴弃④，是为下愚。与圣同类，而归则殊。觱沸百川⑤，渊渟泽汇⑥。其流不息，乃放四海⑦。平陆覆土⑧，一篑未盈⑨。日往靡怠⑩，丘山崇成(11)。岂曰驽马(12)，不如骐骥(13)。十驾不舍(14)，千里奚致(15)。邈彼秦越(16)，载陟其垂(17)。心则弗竞(18)，道匪远而(19)。谓予何人?回实希舜(20)。仲尼盖曰(21)，吾见其进(22)。而我希颜，亦步亦趋(23)。谁谓今日，非颜之徒?
予姻丈沈君谦退士也，而以进名斋。盖有崇德之志焉。顷以国子久次(24)，谒选天曹(25)，仅得南鸿胪署丞。予益知其非嗜进者。夫惟日不足(26)，吉凶同情。为善为利，其孳孳亦一而已(27)。予嘉君之志在此而不在彼也。于其行，书此铭遗之。庶几古人赠言之义(28)，并以为他日助。
【注释】
①忠信：忠诚信实，言不欺诈。《易·乾》：“忠信，所以进德也。”孔颖达疏：“推忠于人，以信待物，人则亲而尊之，其德日进。”
②乾乾：自强不息。
③朝：早晨。中：中午。昃(ze)：日西斜。
④暴弃：不爱重，甘于落后。暴，害。弃，绝。
⑤觱(bi)沸：泉水涌出貌。
⑥渟(ting)：水积聚而不流通。汇：众水会合。
⑦放：奔放。
⑧平陆：平坦的陆地。覆土：倒土。
⑨篑(kui)：盛土竹器。《书·旅獒》：“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⑩靡：不。
(11)崇：积聚。
(12)驽马：能力低下的马。
(13)骐骥：骏马。《庄子·秋水》：“骐骥骅骝，一日而驰千里。”
(14)驾：王先谦《荀子集解》说：“旦而受驾，至暮脱之，故以一日所行为一
驾。”
(15)奚：为何，如何。按此几句用《荀子·劝学篇》语意：“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
(16)邈：远。秦：秦国，约在今陕西一带。越：越国，约在今浙江一带。
(17)载陟其垂：载，语气词。陟，登。垂：边境。
(18)竞：争逐。《诗·大雅·桑柔》：“君子实维，秉心无竞。”高亨《诗经今注》：“维，借为惟，思也。”“秉心，持心，存心。无竞，无争。”
(19)而：表语气，略近于“兮”。
(20)回：颜回，字子渊，孔子弟子。希：仰慕。
(21)仲尼：孔子字。
(22)语出《论语·子罕》：“子谓颜渊曰：‘惜乎!吾见其进也，未见其止也。’”颜渊即颜回。
(23)亦步亦趋：指学生向老师学习。《庄子·田子方》：“颜渊问于仲尼曰：‘夫子步亦步，夫子趋亦趋，夫子驰亦驰，夫子奔逸绝尘，而回瞪若夫后矣。”
(24)国子：国子监。封建王朝的管理机构和最高学府。明自景泰以后，以国用不足，许生员纳粟入监。次：排队等候任用。
(25)谒选：官吏去吏部等候选派。天曹：道教称天上的官署。这里指中央政府部门。
(26)惟日不足：每天感到时间不够用。《尚书·泰誓上》：“我闻吉人为善，惟日不足。凶人为善，亦惟日不足。”《注》：“言吉人竭日以为善，凶人亦竭日以行恶。”
(27)孳孳：同“孜孜”，努力不懈貌。
(28)庶几：相近，差不多。
【译文】
《易》中说，忠诚信实，可以使道德长进。自强不息的诚意，从早晨保持到中午以至晚上。只有自暴自弃，才是下愚。与圣人同是一类，而归宿却不同。各种河流在开始时只有泉水涌出，在深渊里积聚，与众水会合，不停地流动，最后流到大海。在平地上堆土，一个筐都是不满的。每天都去堆土，不懈怠，可以堆成丘陵、高山。难道说驽马就不如骏马?一天天不停前进，可以走千里远。秦地和越地相隔很远，不停地走，就可以到达它的边境。心是无争的，道并不远。说我是什么人?颜回实在想达到舜的境界。孔子曾经说，我看到了他的进步。而我仰慕颜回，跟在他后面走。谁说我今天不是颜回一类人?
我的姻丈沈君，是个谦退的人士，却用“进”作为斋名。大概是有推崇道德的志向。不久前在国子监排队等候任用，在中央政府的一个部门等候选派，仅得南京的鸿胪署丞。我更知道他不是喜好追求当官的人。每天感到时间不够用，无论是为善还是为恶，心情都一样。无论做善事还是追求财物，那孜孜不倦却是一样的。我赞赏他的志向是在这里，而不是在那里。在他临行的时候，写这个铭赠送给他。这差不多就是古人赠言的意义，并作为他日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