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童话《[法国]马塞尔·埃梅·会求雨的猫》鉴赏

外国童话《[法国]马塞尔·埃梅·会求雨的猫》鉴赏

[法国]马塞尔·埃梅



傍晚,爸爸妈妈下地回来,看见猫正在井台上梳洗呢。

“唉,”他们说,“瞧呀,猫用爪子搔耳朵了,明天又要下雨。”

果然,第二天下了一整天雨,就甭打算下地啦。爸爸妈妈出不了门,心里没好气,待两个女儿也不大耐心了。苔尔菲娜是姐姐,玛丽奈特有一头最美的金发,小姐妹俩在厨房里玩飞鸽子、小骨拐、吊死鬼、布娃娃和“狼在吗”的游戏。

“就知道玩,”爸爸妈妈咕哝说,“就知道嘻嘻哈哈,都这么大姑娘了。瞧着吧,她们到了十岁,还是得玩。不说缝点东西,给阿尔弗雷德叔叔写封信。这不是更有用吗?”

他们数落完女儿,又责怪起坐在窗台上看下雨的猫。

“这家伙也一样,整天不干正经事儿。耗子还少哇?从地窖到阁楼乱窜。可是,这位先生就爱白吃饭,什么活儿也不干。倒是累不着。”

“你们什么事儿都看不顺眼,”猫回答,“白天就是用来睡觉和消遣的。到了夜晚,我在阁楼里跑来跑去,你们可没有跟在我后边夸奖我。”

“好了,你总是有理,哼!”

快到傍晚,雨还下个不停。趁爸爸妈妈去喂牲口,小姐妹俩又围着餐桌玩起来。

“你们不该这么玩,”猫说,“没准儿又要把什么家什打碎。爸爸妈妈又该嚷嚷了。”

“要是听你的,那什么也甭玩了,”苔尔菲娜回答。

“真的,”玛丽奈特附和说,“跟阿尔封斯(这是她们给猫起的名字)在一起,就只能睡觉。”

阿尔封斯不跟她们争论,小姐妹俩又开始跑起来。桌子中央放着一个瓷盘,家里用了一百来年了,爸爸妈妈把它当宝贝。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跑着,又抓住桌子腿,连想也没有想就往上抬。瓷盘慢慢滑下去,摔到方砖地上,碎成几块。猫一直坐在窗台上,连头也没有回。小姐妹俩再也没心思跑了,只觉得耳根子发烧。

“阿尔封斯,这个瓷盘打碎了,怎么办呢?”

“把碎片儿收走,扔到坑里。也许爸爸妈妈不会发觉什么。唉,算了,来不及了,他们回来了。”

爸爸妈妈一见盘子打碎了,立即暴跳如雷,像跳蚤一样在厨房里乱蹦。

“小冤家呀!”他们嚷起来,“家里用了一百来年的盘子!就让你们给打碎啦!两个小魔鬼,你们永远也造不出别的来。该惩罚你们: 不准玩,只能啃干面包!”

爸爸妈妈认为惩罚得还太轻,想了一下,狞笑着注视小姐妹俩,又说:

“不行,不罚吃干面包。明天,要是不下雨的话……明天……哈!哈!哈!明天,你们就得去看梅莉娜姑妈!”

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脸色刷白,双手合十,同时用眼睛哀求。

“怎么哀求也没用!要是不下雨的话,你们就去梅莉娜姑妈家,给她送一罐果酱去。”

梅莉娜姑妈是一个非常凶的老太婆,嘴里的牙齿掉光了,下巴长满了胡须。小姐妹俩到那村子去看她时,她总是亲她们,她的胡须扎脸就够讨厌的了,她还不断掐她们,揪她们的头发。她就喜欢逼她们吃发了霉的面包和奶酪: 那是留给她们来吃,放久了长毛的。此外,梅莉娜姑妈还觉得两个侄女很像她,断言到不了年底,她们就会长得跟她一模一样,这让人一想太可怕了。

“可怜的孩子,”猫叹气说,“就因为打碎一个有缺口的盘子,这么惩罚真够重的。”

“你插什么嘴?既然你替她们说话,那么打盘子也许有你的份儿吧?”

“嗳!没有,”小姐妹俩说,“阿尔封斯没有离开过窗台。”

“住嘴!哼!你们都是一路货。你们互相护短,没有一个肯替另一个弥补过错。一只整天睡觉的猫……”

“你们既然拿出这种腔调,”猫说,“那我还是走开吧。玛丽奈特,给我打开窗户。”

玛丽奈特打开窗户,猫跳到院子里。这时,雨恰巧停了,微风渐渐吹散乌云。

“天开始晴了,”爸爸妈妈开心地说,“明天准是个响晴天,你们正好去梅莉娜姑妈家。运气真好。好了,哭够了吧!哭也不能把盘子修好。喂,还是到仓房里抱劈柴吧。”

小姐妹俩走进仓房,看见猫正蹲在劈柴垛上。苔尔菲娜透过泪光,凝视猫洗脸。

“阿尔封斯,”她叫了一声,脸上露出愉快的笑容,叫妹妹好不奇怪。

“干什么呀,小姑娘?”

“我想到点事儿。明天,你要是愿意,我们就不去梅莉娜姑妈家了。”

“那再好不过了,但是,非常可惜,我对你们爸爸妈妈讲什么话都不起作用。”

“恰恰用不着你跟爸爸妈妈讲。你知道他们说什么了吗?如果不下雨,就让我们去姑妈家。”

“怎么样呢?”

“那好哇!你只要把爪子伸到耳朵后边,明天就会下雨,我们就不去梅莉娜姑妈家了。”

“咦,真的,”猫说,“我怎么就没想到。老实说,这是个好主意。”

猫立即把爪子伸到耳朵后边,一连搔了五十多次。

“今天晚上,你们可以安心睡觉了。明天准下大雨,连狗都出不了门。”

吃晚饭的时候,爸爸妈妈大谈特谈梅莉娜姑妈。他们已经准备好了要送给她的一罐果酱。

小姐妹俩费了好大劲儿才绷住脸,玛丽奈特遇到姐姐的目光,有好几次要笑起来,赶紧假装吃饭噎着了。到了上床睡觉的时候,爸爸妈妈从窗口探出头去。

“要说好天,”他们说,“今晚上天还真好。天空中这么多星星,以前恐怕还从来没见过呢。明天正好出门儿。”

不料第二天,天空灰蒙蒙的,早早就开始下雨了。“没关系,”爸爸妈妈说,“这雨下不长。”他们让女儿穿上节日的衣裙,每人头发扎一条粉绸带。可是,雨下了一上午,又一直下到天黑。小姐妹俩不得不脱下节日衣裙,解下粉绸带。不过,爸爸妈妈的情绪依然很好。

“不就是往后推一推嘛。你们明天去看望梅莉娜姑妈。天开始放晴了。都五月份了,要是接连下三天雨,那才是怪事呢。”

这天晚上,猫洗脸时,又用爪子搔耳根,第二天又是个雨天。跟昨天一样,不能打发女儿去梅莉娜姑妈家了。爸爸妈妈的情绪开始变坏了。因为天气不好,眼看惩罚一拖再拖,心里老大不痛快;不能下地干活,就更不痛快了。他们动不动对女儿发火,嚷嚷她们只会打碎盘子。“去看看梅莉娜姑妈,对你们会有好处,”他们接着说,“等天一晴,你们一早就去。”正在气急败坏的时候,他们又碰见了猫,于是一个用扫帚打,另一个拿脚踢,还骂猫是废物,是懒虫。

“噢!噢!”猫说,“我没想到你们这么凶狠。你们无缘无故就打我,但是,我以猫的身份起誓,你们会后悔的。”

假如爸爸妈妈不挑起这个事端,那么用不了多久,猫就会厌倦,不再让天下雨了,因为他爱爬树,爱到田野树林里奔跑;为了给朋友解忧,免得她们去看望梅莉娜姑妈,害得他自己也不能出门,这太过分了。然而,那顿脚踢和扫帚打,他还记忆犹新,不用小姐妹俩恳求,也要用爪子搔耳根。此后,他把这当成自己的事情。一连八天,从早到晚,雨下个不停。爸爸妈妈无可奈何地待在家里,眼睁睁看着庄稼烂了根,再也顾不上生闲气了。他们已经忘掉瓷盘和看望梅莉娜姑妈的事,但是对猫开始看不顺眼了。他们动不动就小声嘀咕,商量了好久,谁也猜不透其中的奥妙。

雨下到第八天,爸爸妈妈不顾坏天气,一大早就准备去车站,要把几袋土豆托运到城里。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起来,看见爸爸妈妈正在厨房里缝一个口袋。桌上还放着一块石头,少说也有三斤重。小姐妹们问起这是干什么,爸爸妈妈神情有点尴尬,回答说是要跟土豆一起托运的东西。这时,猫走进厨房,有礼貌地向所有人打招呼。

“阿尔封斯,”孩子们的父母说,“给你一大碗鲜奶,放在炉灶旁边了。”

“谢谢,主人,你们真好,”猫说。他很久没有得到这种优待了,感到有点意外。

正当他喝鲜奶的时候,爸爸妈妈每人抓住他两条腿,把他头朝前塞进口袋,再把三斤重的石头装进去,用粗绳把袋子口缝死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昏了头啦!”猫在口袋里边挣扎边叫喊。

“干什么?”孩子们的父母说,“每天晚上都搔耳朵的猫,我们不要了。这雨下得够呛了。既然你这么喜爱水,小家伙,那就让你喝个够。过五分钟,你就沉到河底洗脸吧。”

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大喊大叫,不让把阿尔封斯扔进河里。爸爸妈妈也叫嚷,什么也挡不住他们淹死一个求雨的该死的畜生。阿尔封斯喵喵叫,发疯一般在口袋里挣扎。玛丽奈特隔着口袋布拥抱他,苔尔菲娜跪下替猫求饶。“不行,不行!”爸爸妈妈像魔怪一样吼叫,“不能可怜坏猫!”他们猛然发觉快到八点了,要赶不上火车了。两人急忙穿上雨衣,戴上雨帽,离开厨房前对女儿说:

“现在没时间去河边了。等我们中午回来再说。但是这阵工夫,你们不要打算拆开口袋。到了中午,阿尔封斯万一不在里面,你们就得马上去梅莉娜姑妈家,住上半年,也许住一辈子。”

父母刚一上路,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就拆开了口袋绳。猫从袋子口探出头来,对她们说:

“小姑娘,我一直认为你们有金子一样的心。如果我同意救自己,眼看你们去梅莉娜姑妈家住半年,或许更长时间,那我就成了无耻的猫。要是以这种代价活命,那我宁愿让人扔进河里一百次。”

“梅莉娜姑妈并不像别人说的那么凶,而且,半年很快就会过去的。”

可是,猫说什么也不干。为了表明主意已定,他又把头缩进口袋里。苔尔菲娜竭力劝说他,玛丽奈特则到院子里找鸭子讨主意。鸭子正冒雨在一个水坑里嬉戏,他遇事谨慎,办事认真。为了更好地思考,他把头埋到翅膀里。

“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主意,”鸭子终于说,“没法儿让阿尔封斯从口袋里出来。我了解他,他特别固执。就是强把他拉出来,等爸爸妈妈一回来,什么也阻止不了他去见他们。再说,我认为他做得完全对。就拿我来说,如果由于我的过错,你们不得不去受梅莉娜姑妈的摆布,那我良心就会不安。”

“那我们呢?如果阿尔封斯给扔到河里淹死了,我们就不受到良心的谴责吗?”

“那当然,那当然,”鸭子说,“必须找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可是我考虑半天,真的什么法子也没想出来。”

玛丽奈特打算找农场的动物们商量,她决定让全体进入厨房,以免耽误时间。马、狗、公牛、奶牛、猪、家禽,都来了,一个个坐到小姑娘指定的座位上,围了一圈;猫在中间,他同意把头伸出口袋。鸭子在他旁边,首先发言向大家介绍情况。等他讲完了,各个都开始静静地考虑。

“谁有主意啦?”鸭子问。

“我,”猪回答,“这样吧: 到了中午,主人回来的时候,我跟他们谈谈。他们产生这种坏念头,我要使他们感到惭愧。我要向他们解释,动物的生命是神圣的,他们要是把阿尔封斯扔到河里,就犯了一桩大罪。他们一定会理解我的意思。”

鸭子表示同感地点点头,但还不信服。在主人的思想里,猪是进腌肉缸的货,他讲的道理恐怕没有多大分量。

“还有谁有主意?”

“我,”狗说,“你们由着我干就行了。等主人回来取口袋,我就咬住他们的腿肚子,直到他们把猫放掉。”

看来这主意不错。但是,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虽然有点动心,却不愿意让狗咬爸爸妈妈的腿肚子。

“再说,”一头奶牛指出,“狗特别听主人的话,根本不敢咬。”

“真的,我太听话了。”狗感叹了一句。

“有一个更简单的办法,”一头白公牛说,“阿尔封斯干脆出来,换进去一块劈柴就行了。”

公牛的话受到普遍的赞赏,但是猫却摇头。

“不行,主人会发觉口袋里不动弹,不说话,也不喘气,他们马上就能识破。”

应当承认阿尔封斯的话有道理。动物们有点泄气了,沉默下来。这时,马开始发言,这是一匹老马,它四条腿发抖,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主人已经不用他干活了,准备把他卖到宰马场去。

“我活不长了,”马说,“反正也是个死,还不如干点有益的事。阿尔封斯还年轻,还有猫的美好前程。自然应当由我代替他,钻进口袋里。”

大家听了马的建议,都十分感动。尤其是阿尔封斯,他从口袋里出来,弓起背在马腿上蹭来蹭去。

“你是最好的朋友,最慷慨的动物,”猫对老马说,“如果我今天侥幸不被淹死,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愿意为我做出的牺牲,我由衷地感激你。”

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鼻子发酸,连连抽泣。猪也有一颗美好的心灵,他放声大哭。猫用爪子直擦眼睛,又继续说:

“可惜,你的建议无法实现,我很遗憾。因为,我已准备接受你出自这么诚挚的友谊向我提的建议,可是口袋刚能装下我,因此你代替不了我。恐怕你连整个脑袋也钻不进去。”

小姐妹俩和全体动物都马上明白无法替换。老马站在阿尔封斯身边一比,简直成了庞然大物。一只公鸡不懂规矩,他觉得这种对比很滑稽,就格格大笑起来。

“安静!”鸭子对他说,“我们没有心思笑,我原以为你明白这一点,不料你是个不懂事的顽童。请给我们出去。”

“喂,”公鸡反驳说,“管你自己的事儿吧!难道我向你打听时间吗?”

“天哪,他真粗鲁。”猪咕哝说。

“滚出去!”动物都异口同声地喊,“公鸡,滚出去!粗鲁的家伙,滚出去!滚出去!”

公鸡气得冠子通红,在一片斥责声中跑出厨房,他发誓要进行报复。外面下雨了,他就躲进了仓房。过了一会儿,玛丽奈特也进来,她在柴堆里仔细挑选一块劈柴。

“我也许能帮你找到你要挑选的吧。”公鸡和气地建议。

“哦!不用。我要找一块劈柴,形状……得有一定形状。”

“得有猫的形状,对吧。可是,正如猫讲的,你爸爸妈妈会发现劈柴不动弹。”

“恰好不会发现了,”玛丽奈特回答,“鸭子已经有了主意……”

刚才在厨房里,玛丽奈特听说要防着点公鸡,她怕自己话已经说多了,马上住嘴,抱着刚挑的一块劈柴离开仓房。公鸡望着她顶雨跑进厨房里。又过了一会儿,苔尔菲娜跟猫出来,打开谷仓的门让猫进去,她在门口等着猫。公鸡睁圆了眼睛,怎么也弄不清那是干什么。苔尔菲娜不时走到厨房窗前,声音不安地问时间。

“差二十分十二点,”玛丽奈特第一次回答。“差十分十二点……差五分十二点……”

猫没有再露头。

除了鸭子,全体动物都离开厨房,找地方遮雨去了。

“几点钟啦?”

“十二点,全完了。好像……你听见啦?马车声。爸爸妈妈回来了。”

“那就算了,”苔尔菲娜说,“我去把阿尔封斯关在谷仓里。去梅莉娜姑妈家住半年,反正也死不了。”

她伸胳膊正要关门,阿尔封斯嘴里叼着一只活老鼠,出现在门口。爸爸妈妈的马车驶得很快,已经到了路口。

猫和苔尔菲娜一前一后冲进厨房。玛丽奈特已经用破布包好劈柴,好显得柔软点儿,又把劈柴放进口袋里。现在,她打开袋子口,等猫把他叼着脊背皮的老鼠放进去,立即合上口袋。父母的马车驶到了园子边上。

“耗子,”鸭子俯向口袋说,“猫好心饶你一条小命,但有一个条件。你听见了吗?”

“哦,听见了。”一个细微的声音回答。

“只要求你干一件事,就是在口袋里的劈柴上跑来跑去,好让人以为劈柴在动。”

“这容易。还有呢?”

“还有,等一会儿有人会拿走口袋,扔进水里。”

“哦,可是……”

“少废话。口袋底下有一个小洞。如果有必要,你就把洞嗑大点儿;等你听见旁边有狗叫,你就逃掉。但是,在狗叫之前逃跑不成,不然他就咬死你。明白了吗?千万记住,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你也不能喊一声,说一句话。”

爸爸妈妈的马车驶进院子。玛丽奈特把阿尔封斯藏在木箱里,把口袋放到箱盖上。在父母卸车的工夫,鸭子离开了厨房,小姐妹俩故意把眼睛揉红了。

“真是鬼天气,”爸爸妈妈边进门边说,“雨把斗篷都浇透了。想想吧,全怪猫这个畜生!”

“要是不把我关在口袋里,”猫说,“我也许发善心可怜你们。”

猫蜷在木箱里,正好在口袋下面,说话的声减弱了一些,仿佛是从口袋里发出来的。老鼠在口袋里,从劈柴上来回跑,把口袋布拱得一起一伏的。

“我们是主人,用不着可怜。倒是你够可怜的,落到这种糟糕境地。不过,这是你自作自受。”

“算了,主人,算了。你们净装样子,其实并不那么凶狠。把我从口袋里放出来吧,我保证原谅你们。”

“原谅我们!简直太过分了。这一个星期,也许是我们天天求雨了吧?”

“嗳!那倒不是,你们没这个本事,”猫说,“可是那天,是你们无缘无故打了我。魔鬼!刽子手!没心肺!”

“哼!该死的猫!竟然骂起我们来了!”主人叫嚷着。

他们气极了,操起扫帚就往口袋上打,一下下全打在布包的劈柴上。老鼠吓坏了,在口袋里乱蹦,阿尔封斯装作疼得嗷嗷叫。

“这回你领教了吧?你还说我们没心肝吗?”

“我不再跟你们说话了,”阿尔封斯回敬道,“你们这样凶狠的人,随你们说什么,我再也不张口了。”

“随你便,小家伙。再说,也许该了结这件事了。好了,去河边。”

爸爸妈妈抓起口袋,不理睬小姐妹俩的叫喊,离开了厨房。狗一直在院子里等着,这时跟在他们身后,他那惊愕的样子,使他们有点尴尬。他们从仓房前边经过时,被公鸡叫住了:

“喂,主人,你们是要把可怜的阿尔封斯淹死吧?不过说说看,他大概已经死了吧?他像一块劈柴一样不再动弹了。”

“这很可能,他挨了一顿扫帚,恐怕没多少气儿了。”

孩子的父母说着,瞧了一眼藏在斗篷里的口袋。

“可是,他总还能动弹动弹吧?”

“对,”公鸡说,“可是,我怎么没听见他的动静,口袋里好像装的不是只猫,而是一块劈柴。”

“倒也是,他刚才对我们说,他再也不开口了,甚至不回答我们的问话了。”

这回,公鸡不敢再怀疑猫不在袋子里,便祝他一路顺风。

就在这工夫,阿尔封斯已经从木箱里出来,在厨房里和小姑娘们跳起轮舞来。鸭子看他们玩得高兴,不愿意扫他们的兴,但他挺担心,想到孩子们的父母也许发现掉了包。

“现在,应当谨慎小心,”鸭子等他们闹腾完了就说,“不能让他们一回来就看到猫在厨房里。阿尔封斯,该躲到阁楼里去了。记住,白天千万不要下来。”

“每天晚上,”苔尔菲娜说,“你到仓房都能找见吃的东西和一碗牛奶。”

“白天,”玛丽奈特保证说,“我们登上阁楼向你问好。”

“我也到你们房间去看你们。晚上,你们临睡觉的时候,把窗户留条缝就行了。”

小姐妹俩和鸭子一直把猫送到谷仓门口。他们跟那只老鼠同时到达: 老鼠从口袋里逃出来,回到了谷仓。

“怎么样?”鸭子问。

“我全身都浇湿了,”老鼠说,“冒雨回来,总也走不到。你们想想看,我差点儿给淹死。狗到最后一秒钟才叫起来,你们爸爸妈妈已经到河边了。差一点点他们就把我连口袋一起扔进水里了。”

“总算一切顺利,”鸭子说,“你别磨蹭了,赶紧回谷仓吧。”

爸爸妈妈回来,看见两个女儿坐在桌子旁唱歌,非常反感。

“真的,可怜的阿尔封斯死了,看样子你们倒不怎么悲伤。那在他走的时候,你们就没必要叫得那么凶了。老实说,他应当交些更忠诚的朋友。其实,他是个很好的畜生,我们会非常想念他的。”

“我们很伤心,”玛丽奈特肯定地说,“但是,他既然死了,真的,他已经死了,别人也就无能为力了。”

“归根结底,他是自作自受。”苔尔菲娜补充一句。

“这种说法,我们听着很刺耳,”爸爸妈妈斥责说,“你们真是没有心肝的孩子。我们很想,哼!对,非常想打发你们去梅莉娜姑妈家一趟。”

说到这里,全家人坐下来开始吃饭;然而,爸爸妈妈特别悲伤,几乎吃不下饭,就对大吃大嚼的女儿说:

“伤心归伤心,你们还照样吃饭。可怜的阿尔封斯要是能看见我们,他就会明白谁是他真正的朋友了。”

吃完饭,爸爸妈妈止不住流下眼泪,捂着手绢放声大哭。

“瞧你们,爸爸妈妈,”女儿说,“瞧你们,鼓起点勇气来。不要感情用事。哭也不能使阿尔封斯起死回生啊。当然啰,是你们把他塞进口袋里,打了一顿棍子,又扔到河里,但是要想到,这是为了我们大家好,为了让太阳出来照我们的庄稼。你们要理智一些。你们去河边那会儿,可是勇气十足,兴高采烈!”

这一天下午和晚上爸爸妈妈很伤心,但是到了第二天早晨,天空晴朗,田野充满阳光,他们也就不怎么思念猫了。后来几天,他们就更不想了。天气越来越炎热,地里活儿忙,他们没有工夫懊悔。

至于小姐妹俩,她们用不着想念阿尔封斯。他几乎和她们形影不离。趁孩子们的父母不在家,他从早到晚待在院子里,只是在吃饭的时候躲起来。

晚间,他到她们的房间去找她们。

一天傍晚,孩子们的父母回到家,公鸡迎上来,对他们说: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瞎想,可我觉得在院子里看见阿尔封斯了。”

“这只公鸡是个白痴。”他们咕哝一句,便走过去了。

不料,第二天,公鸡又迎上来对他们说:

“如果阿尔封斯不在河底,那我敢发誓,今天下午我看见他在院子里,跟小姐妹俩玩了。”

“他越来越痴呆了,总说可怜的阿尔封斯。”

孩子们的父母说着,定睛端详公鸡。他们开始小声合计,仍目不转睛地注视他。

“这只公鸡脑子笨,”他们说,“不过,他的气色真好。天天看见他,却没有觉察这一点。其实他长成了,再喂下去也长不了肉了。”

第二天清早,公鸡正要开口讲阿尔封斯的时候,就给宰掉了,做成炖鸡肉,大家吃了都非常满意。

阿尔封斯死后,有半个月光景天气一直晴朗,没下一滴雨。孩子的父母说运气不错,但又有点不安地补充说:

“这样的天也不能持续太久,那样就旱了。下一场透雨就好了。”

到了23天头上,一直没有下雨。土地太干旱,庄稼不长了。小麦、燕麦、黑麦都不长了,并且开始枯黄。“这天气再有一星期,”爸爸妈妈说,“庄稼就全烤焦了。”他们愁眉苦脸,高声叹息阿尔封斯死了,并且怪罪两个女儿。“如果你们不把瓷盘摔碎,就不会闹出猫的事情来,那他就会在这儿给咱们求来雨了。”晚上吃过饭,他们坐到院子里,望着没有云彩的夜空,痛心地扭着双手,呼喊阿尔封斯的名字。

一天早晨,爸爸妈妈到房间来叫醒小姐妹。在这之前,猫跟她们俩聊了小半夜,就留在玛丽奈特的床上睡觉了。他听见开门声,急忙钻进被子里。

“到时候了,”爸爸妈妈说,“醒一醒。暖烘烘的太阳出来了,今天又没有雨……唉!这样下去……”

他们突然住口了,伸长脖子,睁大眼睛,注视着玛丽奈特的床。阿尔封斯以为藏好了,却没想到尾巴露在外边。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还未睡醒,她们缩进被子里,只露着头发。父母蹑手蹑脚走近,四只手一下抓住猫尾巴,猛地把他拎了起来。

“咦!这不是阿尔封斯嘛!”

“对,是我,先放下我,都把我弄疼了。放下来再向你们解释。”

父母把猫放到桌子上。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只好承认要淹死猫的那天干的事情。

“这也是为你们好,”苔尔菲娜强调说,“免得你们弄死一只毫无过失的猫。”

“可是,你们却没有听我们的话,”爸爸妈妈申斥说,“说过的话就得算数。你们往梅莉娜姑妈那里去一趟吧。”

“哼!来这一手?”猫跳到窗台上叫嚷道,“那好哇,我也去梅莉娜姑妈家!而且我要头一个动身。”

孩子们的父母明白自己讲了蠢话,便哀求阿尔封斯留在农场里,因为这关系到收成的好坏。可是,说什么猫也听不进去。他们恳求了好久,又答应不让女儿离开农场,猫这才同意留下来。

当天傍晚,天气异常闷热;苔尔菲娜、玛丽奈特、爸爸妈妈,以及农场的全体动物,在院子里围了一个大圆圈。阿尔封斯坐在圆圈中间的凳子上。他不慌不忙,开始洗脸,然后,又用爪子搔了五十多下耳根子。第二天早晨,在旱了二十五天之后,终于下了一场透雨,人和动物都感到清爽了。园子里、田地和草场上,草木庄稼都开始变绿了。过了一周,又发生一件大喜事。梅莉娜姑妈灵机一动,刮掉了胡须,很容易地结了婚,跟随新丈夫到离小姐妹俩千里之外的地方定居了。

(李玉民译)



在孩子们的世界中,动物大概是必不可少的小伙伴。狗的忠诚、猫的娇憨、狐狸的狡黠……不仅构成了孩子最为温馨的记忆,而且也成为各国童话反复表现的主题。《会求雨的猫》就是其中典型的一篇。

这篇作品以苔尔菲娜姐妹为核心,主要讲述了她们与其父母以及会求雨的猫阿尔封斯之间的有趣故事;其间,还夹杂了聪明的鸭子、多嘴的公鸡、善良的老马、直率的猪等一系列动物形象,很是绘声绘色。

《会求雨的猫》给人印象最深的,是苔尔菲娜姐妹与猫之间相濡以沫的情感。苔尔菲娜姐妹俩活泼好动,总是捅娄子,有一天甚至把爸爸妈妈最珍爱的有着百年历史的瓷盘打碎了。爸爸妈妈一气之下,惩罚她们,要把她们送到古怪凶恶的梅莉娜姑妈那里去。关键时刻,阿尔封斯挺身而出,答应了苔尔菲娜姐妹的请求,每天用爪子搔耳根,让天下雨。这一情节很有意思,“孩子”与“猫”的既定形象实现了转换,孩子成为求助者,而猫则成为保护者,不仅有魔力(可以求到雨),而且热心助人。建立在这种转换基础上,孩子与猫结成了一种亲密的伙伴关系。

当爸爸妈妈觉得每天下雨太讨厌而迁怒于猫准备将他淹死的时候,这种伙伴关系又有了新的发展。苔尔菲娜姐妹宁愿去姑妈家,也要放走猫;而猫则为了小伙伴不受委屈愿意被淹死。两者的友谊无疑得到了进一步的升华。为了互相保全,他们不得不开动脑筋,而且还邀请鸭子、马等动物来帮忙出谋划策。在此过程中,交流与沟通使动物们各种优点逐渐显现出来,姐妹俩与猫之间的友谊因而被扩大,被延展,变为孩子与几乎所有的动物(除了公鸡)之间的友谊了。受到动物们的感召,姐妹们的性格也在发生改变,从刚开始打碎瓷盘时的逃避现实逐渐转向敢于承担责任,从只会简单地回应父母的责骂到开始机智地挽救代她们受过的猫,小姑娘们的形象逐渐丰满起来,使得原本与猫之间的被保护与保护关系发生了颠覆,她们成长为猫的守护者。这一过程的描写是颇为令人信服的,它让我们清晰地看到了友谊、责任、成长之间的逻辑关系,让我们直接感知到动物对于孩子童年生活的价值和意义。

这篇作品的另一个特点是,对父母形象的重新思考与定位。在一般的童话故事中,父母总是被理想化,父亲威严强大,母亲慈爱无私,几乎成为套路。但是在这篇作品中,苔尔菲娜的爸爸妈妈确实让人又爱又恨。有时候他们的确也扮演了理想父母的角色,但大多数时候,他们脾气暴躁,没有爱心,过于严厉……作者甚至用“狞笑”这样的词来形容爸爸妈妈。在这里,作者充分尊重了孩子的直觉,一定程度上将孩子活泼的天性与令人窒息的成人游戏规则之间的格格不入表现了出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篇童话也是写给年轻的父母看的。

(董丽敏)